半年後。
第一宇宙, 雲星地下鬥獸場。
今日上場的是雲獸族與半獸人的對決,因為是地下鬥場,不存在地面上的規矩, 來這的人都是些追求刺激的賭徒, 一旦上場生死不顧,上臺前是活的, 下來可能就死了。
此刻能容納數萬人的鬥獸場已滿座,地下燈光恰到好處的明亮, 随着選手的出場引來全場歡呼, 聲聲震天。
先進場的是雲獸族選手, 作為标準的第一宇宙人, 他身上有着雲獸族的印記,赤裸的臂膀上有黑色條紋符號, 膚色也偏褐色,身高兩米三,體格壯碩, 渾身上下都透露着五指一抓能輕而易舉把成年男子腦袋捏碎的力量感。
這場壓他的人很多,一半以上都是, 聽說這人在別的鬥獸場就是拳王, 已經連勝好幾天, 今天來了雲星最大的鬥獸場踢場子, 來看戲的人也很多。
而鬥獸場方派出的卻是一個半獸人。
第一宇宙獸族與半獸族比例9:1, 半獸族較為稀少, 而衆所周知, 獸族在戰鬥力這塊有着天生的優勢。
因為自身實力強又争鬥多,第一宇宙不怎麽跟另外兩大宇宙來往,鬧起來也是內部消化。
燈光落在出場口, 一行人擁着頭戴毛巾的男人往前走着,場內歡呼一聲比一聲高,興奮激動難耐,靠着呼喊聲宣洩這份力量。
羅牙快步跟在半獸人身邊急聲道:“烏秀這把你得小心千萬不要輕敵,這家夥下手夠狠,他們不僅是來踢場的,還是對家跟咱們老板争權,要是輸了老板可就丢臉了,到時候咱們都不好過。”
“哦。”烏秀拿着毛巾擦頭發,他剛洗完澡,難得想睡個好覺卻被突然來的活給叫走,身為打工人沒法拒絕加班這種事。
羅牙瞥見烏秀身上長長短短的傷痕嘆氣,在他肩膀輕錘一拳加油打氣道:“給對面一點顏色看看,盡量保護自己別死了啊。”
烏秀嗯了聲,将毛巾取下扔給他,上臺時全場尖叫聲震耳欲聾,不少人的女伴都被鬥獸場中央的半獸人黑發男子吸引目光。
在他赤着的右臂上有黑色的條紋印記,屬于第一宇宙的獸族印記,類似基因的存在,與兩米多的壯漢相比,他膚色過于白皙,卻不會給人瘦弱的印象,因為除去膚色,他只是站在那裏不動卻也能察覺到強勁蠻橫的力量感。
最初登場地下鬥獸場時烏秀長相被戲稱小白臉,很快他留給人們的印象就只有鬥獸場上的兇殘,出手即是殺招,是個眼裏只有贏的無情鬥獸機器。
雲獸人朝上臺的烏秀比了個挑釁的手勢,下一瞬就朝烏秀猛沖,蠻力與技巧齊上試圖搶先機。
可烏秀身法比他更靈活更有技巧,徒手格鬥中靠的就是力量與技巧,烏秀不記得自己學過這些,可每次戰鬥身體都自然而然地做出反應,這讓差點流落街頭乞讨的烏秀找到了求生之道,成為地下鬥獸場的打手。
今天這場鬥獸幕後老板也有出席,帶着他的貴賓坐在最佳觀賞臺,親自給身旁的獨眼男子倒着美酒。
老板朝鬥獸場請擡下巴,帶着幾分驕傲道:“他可是我們這裏的王牌,今天你定能欣賞一場酣暢淋漓的表演,看得盡興。”
獨眼男子望着場中的人皮笑肉不笑道:“昭明沒來可真是她的損失啊。”
老板笑道:“有你代表國王出席也是我的榮幸。”
解庚翻了個白眼,晃着酒杯慢吞吞道:“他在你這呆了多久?”
老板說:“快有半年了。”
解庚又問:“半獸人?”
“雖然咱們這地來的都是些星際流民不問出身,但他這身手厲害的,不弄清楚來歷總歸不安心,所以查了下,确實有第一宇宙的獸人基因,對外宣稱半獸人也是對他好。”老板接話很快,狀似閑聊的态度,餘光卻一直注意着解庚的一舉一動,憑借對他的神态判斷來決定要說的是人話還是鬼話,“聽介紹人羅牙說他是星際流民,從地下街買回來的奴隸,因為什麽都不記得而當做是傻子便宜賣給他,後來才發現這人很能打。”
“什麽都不記得?”
“剛開始真的像個傻子,字也不會寫話也不會說,後來才慢慢想起自己的名字和怎麽說話,估計是嗑藥嗑的,把腦子嗑壞了。”老板唏噓道。
解庚意味深長地點着頭:“他還嗑藥啊?”
老板笑道:“已經在戒了,現在滿腦子只想着賺錢,也不知道他賺那麽多錢幹什麽。”
“只想要錢倒是好辦。”解庚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你覺得要多少錢才能買下他?”
老板愣住,這瞬間懷疑自己的耳朵聽見的是不是幻覺,臺下此時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原本被打倒在地的烏秀渾身是血地用技巧将雲獸人一擊撂倒,開始反攻,愣是把對方也砸成個血人,這個暴力的過程最是激動人心,看客們聲嘶力竭地為他吶喊,直到雲獸人再也起不來。
有人歡呼有人謾罵,場內人聲鼎沸,老板心中已經有了決定,轉頭對解庚笑道:“如果是飛艇國王想要的人,什麽價都給。”
飛艇星的惡名在全宇宙出名,可仇恨值最高的是第二宇宙,與第一和第三宇宙都有着不同的生意來往,與第一宇宙的關系最好,因為他們只認生意,保持這樣的關系也是最舒服,最牢固的。
飛艇星的資源取之不竭,出入又被國王昭明嚴密監控,想要跟飛艇星做任何生意都需要經過她的同意。
在第一宇宙,部分生意人都想攀上飛艇星這條線,因為夠賺又夠安全,就算有人敢來找飛艇星合作商的麻煩也自由昭明出手解決。
飛艇星半年前于沙提戰區強勢插手戰局,上萬黑甲戰士與戰艦群占據領空,早已死去的國王昭明宣布回歸,将第二宇宙攪了個天翻地覆,處處征戰回敬之前練手攻打飛艇星的人們。
昭明的聲譽是兩個極端。
恰巧第一宇宙對她相對友好。
更別說老板最近正在跟家族同支奪權,如果能與飛艇星國王交好,那可就穩了。
作出決定後,老板就派人去跟羅牙交涉,讓他看好烏秀,回頭再看解庚,他正在安靜的角落聯系昭明。
昭明之所以來雲星就是因為有人在這裏發現了烏秀的足跡,半年來她始終在找人,時間比她想的還要久,這讓昭明的脾氣日漸暴躁。
解庚才懶得摻和找烏秀的事,但昭明脾氣變壞,第一個遭波及的就是他,原本是想談生意出來散散心離昭明遠遠的,誰知道一來地下鬥獸場就看見了昭明找了快大半年的人。
“你猜我在這看到了誰?”解庚話裏話外都透着得意,背景裏的鼎沸人聲也掩不住。
昭明陰沉沉的聲音傳來:“沒意思的話我就摘了你另一只眼珠子。”
解庚哼道:“你的吉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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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秀加班打的這場鬥獸把自己打的頭破血流,還能站着下臺是因為他會的技巧與反應比雲獸人要多要快,然而對方的力量更強,導致他也沒好到哪去,下臺被羅牙等人擁着進通道後就暈了過去。
在鬥獸場當打手受傷是家常便飯,再加上烏秀不要命,有活就幹,拼了命的賺錢,好幾次差點死了又活過來,全靠鬥獸場隔壁的私人診所救助。
譚醫生靠門吸着煙,懶洋洋地欣賞雲星的夜雨,還沒看見人就聽見羅牙尖聲喊叫:“譚醫生快快快救人!”
他習以為常,看見被送來滿頭是血的烏秀也不慌,掐滅了煙攏了攏外袍進去。
反正每次烏秀送來也差不多就那麽一兩口氣。
救回來就是賺到,救不回來也正常。
羅牙在手術室外焦急等待,烏秀這要是沒了他可就虧大了,老板剛還說有重要人物要見他,總不能在這時候出意外。
更別提當初要不是烏秀他早就沒命從沙提活着回來,還算有點良心的羅牙也不是很想烏秀死。
羅牙還在走廊上祈禱,忽然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心急地往外看去,外邊的夜雨變大,數不清的黑衣行人撐着黑傘站在診所門口并列兩排,一個個挺直腰背仿佛是站立的大樹。
列隊盡頭的車輛被撐傘的黑衣人恭敬打開,從他們之間能感覺到森嚴的等級統治,羅牙常年混跡灰色地帶,第六感敏銳察覺到是有比老板更難招惹的大人物來了。
他想起出來前老板交代的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難道這就是要見烏秀的大人物?這排場……來者是善還是不善?
從車裏下來的是一個穿着打扮都非常優雅的男孩,看起來有四五歲的年級,長得白淨美好,毫無攻擊性,還有幾分稚子的純淨可愛。
下車的男孩安靜乖巧地望着車內,卻把門口的羅牙驚得呆住。
這孩子……他他他不說與烏秀長得毫不相幹,只能說一模一樣!不談眉眼氣質,光這張臉就是大小翻版。
羅牙又見車裏下來一名身着紫色長裙的美豔女子,長發編着魚尾辮搭在右肩自然垂落。他以前見過別的女人梳這個發飾,是顯得溫婉秀美,可這個人卻因為自身容貌過于豔麗,鋒芒過盛,倒令人不敢直視。
小診所已被完全控制,羅牙左右都有黑甲戰士守着,自己是一動不敢動,眼神飄忽地偷看着前邊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動靜。
昭明帶着跟烏秀長得非常相似的小孩到手術室門口。
開門出來拿工具的譚醫生望着外邊的黑衣隊列和美豔女子與小烏秀愣了兩秒,兩秒後面無表情地越過他們去拿工具。
回去時見那美豔女子眉眼陰沉,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人怎麽樣?”
譚醫生:“死不了。”
咔噠。
門關後剛還鎮定自若的譚醫生擡手抹了把額頭的細汗,低頭看手術臺上神色慘白的人,心說你這是幹了什麽把飛艇國王都給招惹來了。
難道這貨拿了什麽逃跑嬌妻的劇本?
對方是強勢霸道殺人不眨眼的飛艇國王的話還真有可能。
大的就算了,那小孩又是什麽情況。
譚醫生滿腦子的八卦,救人也越發認真,想着讓烏秀趕緊醒過來滿足他的八卦之心。
烏秀看起來傷的厲害,但最多就是輕微腦震蕩,譚醫生對這具身體縫縫補補,反正他腦子就有問題,呆呆傻傻的,這點腦震蕩都不算什麽。
傷口清理工作結束後,譚醫生瞥了眼屋外重重黑影,轉過頭給自己點了根煙壓壓驚。
烏秀醒來時剛睜開眼就被手術室刺眼的燈光給刺激的別過頭閉上眼,緩了好幾秒才掙紮着坐起身,上半身幾乎都包着白紗布,他自己也習慣了,見怪不怪地伸手去拿衣服套上。
站在旁邊的譚醫生輕吐煙霧,在烏秀啞聲道謝後慢吞吞道:“沒想到你兒子都這麽大了。”
烏秀:“……”
他滿臉懵圈地擡頭看去,什麽兒子?誰?
“我沒有。”烏秀說。
譚醫生指了指門外:“雖然你腦子有問題,說自己記不起以前的事,但我勸你最好快點記起來,畢竟人都找上門來了。”
“誰?”烏秀全程懵逼狀态。
等在外邊的昭明沒了耐心,讓人強攻破門,随着嘭地一聲巨響,屋裏的兩人同時朝門口看去。
小診所裏廉價的挂燈随着屋門炸響而搖搖晃晃,昭明越過黑衣人走上前去,擡眼對上烏秀看過來的目光。
久別重逢的一眼。
烏秀的衣服穿到一半,只把手套進去,半坐在手術臺上的姿勢有點呆,他的視線緩慢地在男孩與女人之間來回。
這相似的臉,安靜乖巧的模樣很難讓人不相信與他有關。
如果這男孩是他兒子,那這女人……當然是他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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