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洞见了那更为广博的海图之中,能够明晰洞见的那一道道星散的气血光点,那其中楚维阳甚为熟稔的混朦法修士凶兽化的独特气韵的时候,楚维阳的心神之中便有着对于变化的诸般猜度。
他坚信自己不会认错。
毕竟自从昔年立身三元极真界之外伊始,不说殒命,仅只是因为自己所掌握的诸般晋级道法,被己身毁去道法根基,被撕裂开来神元胎衣,被迫在昏黄浊世之中凶兽化的修士,便有着太多太多。
那累累的血债,那对于混朦法修士而言存在着诸般克制的手段的长久施展,使得楚维阳对于混朦法修士所劣化与畸变而成的凶兽,有着几乎等同于对于混朦法一般无二的明晰认知。
在世外有着凶兽游弋,这是楚维阳早就已经知晓的事情。
甚是在昔日于世外远行的过程之中,楚维阳还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希冀自己能够在这样茫茫的世外汪洋之中,洞见些“故交”,洞见些尚还能够被论算成生灵的存在。
而且楚维阳能够较为冷静的推演和意识到,自从古昔年九天崩溃,有新旧两道之争的时候伊始,从混朦法开始在两界天中传续,这如是万古经年之中,一定有着堪称广博数量的畸变与劣化的凶兽,被蕴养在了昏黄汪洋之中。
事实上,旧世的海疆之中便有着这样凶兽的存在。
连带着昔日天炎子苟延残喘时变化而成的三首狮子,也是这样的存在。
但是更多数量的凶兽,事实上受到那经年累月的血战的影响,依循着生灵的本能,也会选择远离旧世的海疆,游弋在真正的昏黄汪洋的无尽苍莽之中。
哪怕考量到这样的畸变之凶兽,只要其未曾超脱至于原始凶兽,那么其存在本身,也要同样饱受岁月光阴的销蚀,有着世外更为汹涌的天灾来打杀,甚至有着凶兽与凶兽之间的“同类相残”。
这样的浊世磋磨会使得真正意义上的凶兽本身的数量,远远地未曾有古往今来真正被记录在两界天故纸堆中的那些数量一样的繁浩。
但是其数量本身,一定具备着某种震撼人心神的可观。
楚维阳是想过,要见一见那混朦法走上歧途之后,复又在岁月光阴里走出极深远的路之后,将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只是相比较于这样存在的凶兽数量的可观,真正更为可观的则是浊世的广博与无垠。
这一路行来,楚维阳洞见了太多的浊世莽荒之中的瑰丽与壮美的景象,但始终不曾遇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凶兽存在。
唯一一次洞见的,还仅只是浮在海面之上的兽相白骨,是纯粹被销蚀去了一切内里的存在,仅只留下了一点残骸外壳的白骨。
看来无用。
而此刻,同样这样繁盛与广博的血色光点涌现,哪怕是在这样茫茫一大片的海域之中呈现,但是对于楚维阳而言,这样的呈现本身,也显得过分的拥挤了些。
更不要说其游弋本身,那么在海图上所间隔的仍旧十分渺远,但是却目标明确的直指这片灭世天灾风暴存在着的海域,直指故清虚空明天界。
到底是甚么原因促成的诸凶兽的游弋而至?
楚维阳在这一刻不禁有所审慎的思量。
毕竟,这已经是昏黄浊世的极渺远之处,是真正的苍莽之中的一部分。
那些足够吸引着如此多凶兽游弋而至的关隘与要旨本身,依循着凶兽本身的某些一脉相承的特质,便也意味着其气韵只消扩大与积蓄到足够的程度,今日能够怎么样引动凶兽而至,来日便也可以同样引动着原始凶兽的到来!
那可是连古之仙真都曾经因之而饮恨的存在!
是因为己身的修为境界在蜕变与升华的过程之中有所外泄么?或许境界不足够高卓,但是那圆融的道法神韵,或许在这样苍莽的浊世之中显得太过扎眼了些。
是因为己身掀翻无何有之乡的动静太过剧烈了么?而且一同随之而覆灭的还有死生渡口,那意味着灭世天灾的本身暴动与古界之间的牵系已经不再如往常时那样的圆融而顺滑。
是因为在这样诸般的变化之后,乾坤古树之中灵韵焕发的气息被得以感应,进而引得这诸凶兽趋之若鹜一般的抵至么?
毕竟,这些凶兽昔年时终究是因为奇诡与不谐所畸变而成的如今存在,不拘其被自然滋养成了怎么样气血磅礴的存在,其如兽类一般野蛮存在的灵智,始终是凶兽本身想要蜕变与升华,必须得解决的问题所在。
而这样看的话,这满蕴着超脱层阶的灵韵本质,将会是对于彼等野蛮凶兽而言,最为滋补的无上宝药!
可倘若真个是因此而吸引着如是诸凶兽抵至,这闪瞬间,楚维阳便已经猛然间提起了心神警惕来,毕竟,倘若真个以无上宝药来看待,这也是蕴藏着超脱层阶灵韵的无上宝药。
不论怎么看,这样的宝药本身,都足够吸引到真正的原始凶兽的杀至了。
或许而今未曾有所感应,是修为层阶的问题,也有可能是远近与先后的问题。
莫大的危机感在楚维阳的心神之中生发。
可是很快,伴随着因为这样的危机感,而有着更多的精气神三元之力的阐发,旋即,也使得楚维阳与这乾坤古树之间的交织与共鸣在刹那更上层楼的缘故。
当道人在交织与共鸣之中感受到了更多的真髓与本质之后。
无端的,楚维阳忽地松了一口气。
诚然,在这一刻的楚维阳发现,如此繁多的凶兽,确确实实是因为古界和古树的气息所被吸引而至的,但是这种吸引本身,却与灵韵的力量没有甚么干系。
那是纯粹因为道法的翻卷之后,某种似是而非的相熟气息引动了凶兽们的感触,进而,使得诸凶兽所残存的某种共鸣里,对于这古界和古树,有了某种“巢穴”的概念,进而,复又依循着这等原始本能,所谓的游弋与抵至,更像是在进行着“乳燕归巢”一样的野兽行径。
甚至仔细看去时,那些凶兽在海图之中游弋的路线并非是完全的无序,在大方向上,那些凶兽游弋的路线,在现世之中所划过的痕迹,在真正诸境诸相的层面上。
在那些生灵无法抵至的阴冥诸境诸相之中,正正好好的,与那贯连着旧世海疆之中诸界天的阴冥路,相互重叠。
使得,伴随着楚维阳与这乾坤古树的更高层阶的交织与共鸣,这一刻,楚维阳终于得以洞见那己身所无法立足的诸境诸相之中的阴冥路的情况。
事实上,不知是一条的阴冥路,将现世生机另一面的死亡,从诸般繁多的领域和层阶之中,与旧世的万象群生相牵系。
又或者说,如此细密繁浩的,有如罗网,有如水系一般的存在,其完整的统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阴冥路全部。
而事实上,那些凶兽们游弋的方向,便是在现实之中,却偏生在与这诸境诸相之中,那罗网与水系的某一道细微丝线所映照着。
这意味着,牵系本身与灵韵浑无干系,引动着混朦法修士畸变之凶兽的道法气韵,却并不会引动原始凶兽的存在。
那是根源与本质上,有无道法的不同所在。
而这样,便也教楚维阳对于这些凶兽们的本能行径有了更多的认知。
或许,对于古界,对于古树,甚至是对于曾经的无何有之乡的追索,是这些世外的凶兽们始终在做的事情。
那贯穿在旧世与古界之间的阴冥路的牵系,那罗网与水系映照在现实之中的广博与繁浩的脉络,便成为了这些凶兽们看起来浑无逻辑,但实则在无序之中颇为有序的生息之脉络。
而这些脉络本身,也事实上将诸凶兽以其本能而反向的圈禁,圈禁在了旧世与古界之间的广袤而无垠的海疆之中,圈禁在了这水系与罗网的映照之中。
那就是的诸界是这无算凶兽诞生的源头,而这曾经深埋在海底之下,气息自然圆融而无漏的古界,则是这无算凶兽始终未曾追索到的尽头。
而在这始终之间,在这广袤之中繁浩的“丝线”上,方才是诸凶兽那看起来野蛮与本能的生灭。
从这样的角度上去看,或许,因为混朦法而畸变的这诸多的凶兽,哪怕其已经在昏黄浊世之中自然生息了十分漫长,乃至于是万古的岁月光阴,但是其从圈禁,从那些丝线源自于本能的约束上来看。
或许这些凶兽,从始至终,都未曾在真正的意义上,融入这昏黄浊世的苍莽壮丽与道法的无序与无垠之中去。
“被圈禁,被‘家养’的凶兽,还能够算得上是凶兽么?其所能够与诸境诸相之上的阴冥路的道法有所交织与共鸣,这是其形神之上仍旧有着旧有道法残存?还是在灵智之中犹还有着生而为人时残存的记忆剪影?”
“可是这样的驳杂之根底,其所映照的,那追本溯源而去的所谓混朦法,真的有着哪怕是证道人形原始凶兽的前路么?”
“倘若前头再也没有了路,那么这些凶兽的本质,又是甚么?”
这电光石火之间,依循着这一刹那的洞见,某种直指凶兽其存在本身的根髓与关隘的问题,某种直指混朦法其存在本质的问题,骤然间从楚维阳的心神之中生发。
但是楚维阳明白,只靠着与乾坤古树的交织与共鸣,他无法想明白这个问题。
既然困惑源自于这些凶兽,那么自然,楚维阳也需得要“问道”于这些凶兽!
问道于这些旧世的生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