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老公,你看路牙子上面好像有个人睡着了诶。”
回家半道上,苏颖突然指着右前方的马路牙子上跟张安说道。
张安扭着头看过去,确实看到有个人躺在那里不动,但看着不像是在睡觉的样子。
“好像是个老人家,不太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哦”
看了第一眼,确实很像躺在路牙子上睡觉的路人。
在这个年代,走累了在马路牙子是坐着歇气的人比比皆是。
还有的人更夸张,都能在路上睡上一觉醒来才回家。
但张安多看了两眼,发现不太像是睡觉的路人。
因为他能看出这个躺着的人年纪有些大,而且头下还没什么垫着。
一般人即便是在路上睡觉,怎么着都要薅一把狼鸡草当枕头。
“你先在车上等我哈,我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张安把车靠边,然后开门下去看看什么情况,不过没让苏颖一起下车。
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之所以想下去,也是想着看看这人是不是需要帮助,顺便给苏颖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积积德。
但这不代表张安没考虑到其他事情,毕竟在这个年代,路上劫道的人可不少。
这种事情,张安他们从小就已经听多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时有发生,他可一点都不陌生。
等张安走过去一看,发现确实是个老人家,看着像是七十多的年纪,直直的躺在路上。
“老伯老伯,醒了没得,你咋个搞的哦,怎么在这马上睡着咯?小心你荷包里的钱被人摸了哈。”
靠近之后,张安先轻柔的喊了喊,并没有伸手去碰到老人家。
在村里,张姓一族那些七八十的老爷子张安喊伯伯的并不少。
所以他早就已经喊习惯了,看到这个年纪的老人开口就是老伯。
这时候地上的老人家好像听到张安说话一样,把头给偏过来。
“娃子,我没得睡着。。。。刚才我好像昏倒去了,这哈子才醒过来。”
老人家说话的声音非常小,听着有些虚弱。
张安一听他说刚刚昏倒了,这才重视起来,当下就给老人家诊了个脉。
“娃子,你不用看了,我好像是要到了时间了,我自己心头清楚嘞。”
看着张安给他搭脉,老人家没什么其他的神情,只是平静的说。
张安诊了下脉之后,脸上的神色略微沉了下来,情况并不是太好。
他大概搭了五分钟的脉,老人的脉象非常微弱,一副绝脉的样子。
就跟他自己说的那样,已经是油尽灯枯之象,估计大限快到了。
“你老人身体确实有太差了,但是还没到那时候哈,你老人就算是想走了,怕是阎王老爷不收你哈。”
虽然情况如同老人家自己感受到的那样,但张安还是忍住没说出来。
反而装作一副玩笑的语气跟老人家说道,想试着宽宽他的心。
“娃子你不用宽我的心了,今年我已经八十多了,我晓得时间该到咯,要不然就成老不死的了。”
即便张安这样,老人家也能看出他是在宽自己的心,毕竟他活了一大把年纪,吃过的盐比张安走过的路还多,这种事哪里会看不出来。
老人说自己八十多了,张安倒是觉得有些惊讶。
不过也不怪他,现在哪里的条件都不好,上了年纪以后,七十多跟八十多的老人真没什么区别。
“好咯,不说这些嘛,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家去嘛,在这里不是个事情。”
张安自己对生老病死没那么恐惧,早在后世的时候,他对这些早已看开。
继续让老人在这躺着并不是个事,秉承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
张安也要把他给送回家里去,毕竟做完了好事才算是给孩子积德。
即便附近看不到什么人家,但张安敢肯定老人的家肯定不远。
因为老人的身体比较弱,根本坚持不了走多远,要是隔得远了,早就昏倒了,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我家在二道岩,拐三个弯就看到了。”
老人心里也清楚自己的情况,并没有坚持要去街上,开口就跟张安说了家里的住址。
“二道岩啊,那寨子我晓得,那老伯我扶你上我的车嘛,我先送你回去哈。”
毕竟都是一条路上的寨子,就像一根绳上的蚂蚱没什么区别。
对于二道岩这个寨子,张安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经常走动罢了。
“那就毛烦你了娃子,你这个娃是个心好的,老天肯定会保佑你的。”
老爷子看着张安也是大有感悟,他昏倒之后醒来,已经有好些车路过了。
但至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停过车,就算是问问的人都没有,张安是第一个。
毛烦就是麻烦,原本是少数民族的老人们汉话说的不太好,所以把麻烦说成了毛烦。
后来因为方言口音的原因,上了年纪的老人们也跟着说成了毛烦。
得到了老人家同意之后,张安才一把扶着他起来。
说是扶着,其实应该是张安把老人家抱了起来。
“媳妇,你来开车,我在后面掌着这个老伯,咱们先送他回家。”
老人家现在的情况,自己坐在车里都不一定坐得稳。
所以张安就让自家媳妇开车,自己在后面扶着他,省得待会在车上晃倒。
苏颖毕竟在省大上了这么多年学,而且陈诚两口子都在那里,早就让她去把驾照拿了。
虽然后来不怎么开车,但这段时间张安让她开了不少次,技术也是不差的。
“好嘞,那你扶着点老人家,我启动车子了。”
苏颖下车绕到了驾驶座上,跟张安说了一声,才启动车子开走。
经过张安这个人工导航,不大会就来到了二道岩寨子里。
只不过这个村里比较差,路比较窄,张安这车开不进去,就停在了外面。
“老伯,你家屋是哪一间啊,我扶着你过去。”
扶着老人下车之后,张安跟他询问道。
“角角上有三棵老枣树那个院子,就是我家,院子头有两个大黄狗哈。”
老人家本来想要伸手指一指方向的,但有些没精神,手抬不起来。
所以只能口述,说话的时候,还跟张安说了家里有两条狗,这是怕张安不注意,被狗咬到了。
根据老人的话,张安很快就找到了有三棵枣树的房子,扶着老人家慢慢的走进村。“二舅,二舅,你这是怎么了?”
刚进到村里,张安他们就遇到有个人朝他们喊道,这声二舅喊的是张安扶着的老人家。
来人五十多岁的样子,肩上还扛着一把锄头,看着像是要去地里。
这人还行,尽管看着情况不对,还是先问了下老人家自己。
要是放在后世,早就扬起锄头向张安问罪了。
后世那个世道,即便你是好心,最后也能从你身上讹下来一块肉。
如果这老爷子放在后世,张安肯定不会去问的。
因为后世的他没钱,根本扶不起,这样的善事可不是说做就能做的。
也就是现在,民心还比较淳朴,张安自己也有些依仗,所以做事可以随心一些。
“德发,我去街上昏倒在路上咯,是这两娃子心肠好,把我送回来诶。”
老人家等到这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凑上了,看了几眼才认出人来。
“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多得你们把二舅他老人家送转来,不然怕要老火咯。”
这个叫德发的汉子看样子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听到老人家的话之后,立马就跟张安作了个揖表示感谢。
“不用不用,我们还年轻受不得,还是先把老人家送回家去吧,他不大有精神。”
对方五十多岁的样子,看着比家里的老父亲还要大不少,张安跟苏颖自然不会受礼。
这汉子一听,马上把锄头放扔在路上,跟张安一起扶着老人家回去。
来到三棵枣树的院子,果然里面传出了两条黄毛土狗。
原本是想要开口吠叫的,可能是小虎它们经常挨着张安,所以张安沾染了些小虎它们的凶气。
这两只黄狗刚靠上来,立马就跳到一旁去,没敢开口狗叫。
刚回到家,旁边的寨邻围过来一起看,得知张安两人救了老人家,一群人都跟张安道着谢。
这是很正常的情况,在一个村里,如果有外人在的情况下,遇到这种事,大家都会帮忙感谢别人。
老人家家里没什么人在家,好像是出门下地去了,最后还是他们村里有个人帮忙跑去喊回来。
半个小时之后,老人的儿子媳妇才跑着赶回来。
回来看到自家老人正坐在椅子上没什么大问题,这才对着张安就要跪下去。
“谢谢,谢谢你们两个好心人,把我爸送回来。”
因为在回来的路上,他们都已经听村里人说了事情的原委。
农村人重礼,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这还是救了父亲的命,下跪感谢一点都不过分。
张安一看,赶紧把他们扶着,没让他们跪下去。
毕竟刚才作揖他都没敢受,更何况现在还是下跪的大礼,根本受不起,要折寿的。
而且他救了老人家,压根没冲着感谢而来,只是为了做好事。
随后一家人将老人给扶到床上躺着,然后老人的儿媳妇也化了一碗糖水端了过去。
糖水在现在这个年代的农村来说,已经能够代表着一种好东西,只有生病受伤在床的时候才能喝到。
最后老人家里的儿媳妇还有几个后辈在床边服侍,几个儿子在外面在外面陪着张安两人。
“小幺弟你们是哪个村子的,竟然多承了你们,要不然我们家老汉可能要在外面没了。”
张安老伯老伯的喊习惯了,所以他这几个儿子虽然看着张安年轻,但也以同辈相称。
“我叫张安,是长箐的,这是我媳妇,这种事咱们附近的人看到了肯定会伸把手的。”
这时候张安才想起,自己还没跟人家介绍自己,实属有些失礼。
相互介绍一番,张安对这一家子才算有些了解。
老人名叫杨庆发,他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叫杨志全,是刚刚进门就要给张安磕头那位。
现在带头跟张安说话的是大儿子,叫杨志和。
杨庆发老人是给小儿子杨志全家里照顾,因为大儿子杨志和分到了老太太。
只不过老太太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老走。
当然了,分开赡养归分开赡养,但老人出什么事情,他们都得一起负责。
这种事情,在农村比较常见。
他们家这种只有两个孩子的,还比较好解决。
诸如一些家里有四五个五六个孩子的,那争家产和推责任的时候可精彩了。
“对了,我有些话想跟你们几位说一下,说完我就走了。”
刚才老人在场,有些话张安不大方便说,这会儿在院子外面,张安准备临走之前,还是跟他们都说一下。
“那不得行,虽然不远,但你们怎么都得吃顿饭再走。”
听到张安要走,他们都没让张安说话,就开口留客。
毕竟张安这种贵客,不招待人家吃顿饭就放人家走了,不是待客之道。
“真不用客气,目前还是照顾好老人家为先,今天我给他搭了下脉,发现杨老先生已经没多少生机了,一副绝脉之象,相信你们也能看得出来,他老人大限快到了,有些事情需要提早准备。”
本来这事不是张安该开口的,毕竟他是个外人,介入人家家事不好。
但他想了很久,才决定开口,因为今天老人在车上的时候说过。
他之所以出门,是因为他感觉得自己大限要到了,没剩多少时间。
但家里没人给准备老衣,所以他想上街找个裁缝帮他准备一身,所以才晕倒在半路上。
所以张安也没管他们家人会不会怪自己,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声。
“这段时间他老人家身体突然就变差了,我们还以为换季节了老病复发呢,所以也没注意到这些。”
原来,杨老爷子之前是一个很健朗的老人家,只是最近这几个月身体好像不太好,就跟生了病一样。
“要不然也不可能留他在家里,没人看着才出今天的事情。”
“谢谢你张安兄弟,是我们当孩子的没想到,才让他老人家不安心,这些事情我们会尽早准备。”
两兄弟也没怪张安说这话,毕竟不管是真还是假,人家开这个口也是好意。
而且老人家的身后事,不论是老木,还是老衣这种,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不然事到临头再去准备可就难了,就算找到,大概率不合适。
所以很多老人在还没走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自己的老家和其他东西,是有道理的。
张安也不管这番言论是真是假,张安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