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巢穴可能在沅水里,但水下交战,并非我修法术所长。”
鄢蝉话中的退意极为明显,显然他之前与众蛤蟆妖一战,赢得并不轻松。
恰好刘拙探查过惧鬼的记忆,对碧舌君巢穴的情况有所了解,心知以他们两人的实力,贸然前往蛙穴定然十死无生,便顺坡下驴道。
“鄢兄的推测极为有理,可惜我同样是个精于马上陆战,却不长于水战的旱鸭子。
可怜我那镇山兄弟失陷于蛙穴,我却救不了他……”
刘拙说到这里住口不言,看向了鄢蝉斗篷下的浓郁黑暗。
而对方也没有让他失望,立刻回应道。
“能操控数个一阶下属,蛤蟆妖至少二阶,如此棘手的妖怪,我们难以应对……”
“鄢兄所言甚是啊,以我愚见,我们应该先回城将此事禀明县尉,由县尉另派他人处置最为稳妥。”
于三言两语之间确认了对方都是稳健之人后,场中的气氛立刻变得融洽起来。
“沈家的宅院好大,却举族死于妖怪之手,可悲可叹啊。”
“鄢兄有所不知,沈家还有一个人活着,便是那沈家少主沈贤,在被蛤蟆妖寄生后操控着不知去向。”
“禀报县尉后,定有衙役前来收尸,役卒向来手脚不净,只怕沈家浮财等不到沈贤归来……”
好你个鄢蝉,之前拿人家举族尸体修炼法术也就罢了,现在也贪图起别人的家财来,真是无耻之尤。
闻听此言,刘拙不禁气愤地一拍大腿,义正言辞道。
“让衙役搜刮确实不妥,沈家之人还没死光呢,钱怎么就没了。
不如,我们将沈家的浮财暂时替沈贤保管起来,等将他从蛤蟆妖手中解救之后,再行归还如何?”
“刘兄考虑的周到,这样最好不过。”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话到这里,二人之间的气氛已如甜酒一般甘浓。
池塘边尸山血海的景象,也抵不住心中的热切。
在刘拙眼里,就连鄢蝉那身黑漆漆的斗篷亲切起来,想来,鄢蝉看他也应是如此。
也不怪他们两人会如此激动。
因为沈家这样的地主豪强向来都有收拢金银财宝,为死去族人陪葬的习惯,这个时代的人普遍认为,这么做能让死后的亲人在亡者世界享受不逊于生前的尊荣。
鄢蝉修行的《蜕壳尸解录》,便是以这种理念开创的。
这也就意味着,地主豪强家里一定会储备大量现金现银。
而不论在什么时候,金银都是高价值的物品。
不说这类贵金属,本身就是很多法术修行需要使用的原料。
单说临沅县虽然被桃仙封锁,但秩序还没有完全崩溃,只要舍得花钱就能买到很多法术修行资源这一点,就足以引发人心的贪婪了。
刘拙和鄢蝉皆是果决之人,说要替沈贤保下财产,就立刻行动了起来。
他们一人飞在天上,一人跑在地上,开始在沈家巨大的坞堡中来回搜刮。
单单来往于几个主人居住的院落和存放贵重物品的库房,很快就找到了大量的金饼银饼和金银器皿。
刘拙还派出血蜱在主人卧房的犄角旮旯里搜索,居然真的在沈家家主的床下暗阁里找到了一个不大的木盒。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各色流光溢彩的宝石,琥珀、珍珠、水晶、猫眼、碧玺、翡翠等石头琳琅满目,即便在阴暗的雨天里也反射着夺目的光华。
在宝石下面还放着一块折叠起来的锦缎,刘拙展开一看,上面果然是一篇图文并茂的《猫虎异胎变》。
他直接扔掉盒子,用锦缎包住宝石贴身放在怀里,开始指挥铁蛋把找到的金饼银饼塞进甲乙肠子里。
等体型变化至最大的甲乙体内也装不下时,又让铁蛋把比较占空间的器皿放进两个筐子里,最后蒙上一层黑布,用扁担挑着走。
如此一直忙活到天色将黑时,刘拙才满载而归的来到沈家坞堡门口。
雨日的天总是黑得特别早,就着还飘着淅淅沥沥小雨的黯蓝天色,刘拙看到鄢蝉正悬浮在坞堡外等着自己。
几十个用黑布包起来的包裹,同样悬浮在他身边,里面显然也装满了暂时为沈贤保管的浮财。
“有劳鄢兄久候了,时辰已经不早,我们这就出发吧。”
“且慢!”
刘拙才打马迈出几步,就突然被旁边的鄢蝉唤住了。
只见他凌空转身,看向刘拙身后全身长满血色纹路的铁蛋道。
“临沅县是小地方,县里修士是有数的,刘兄可想过这壮汉在县中的身份?”
什么?铁蛋还是个有身份的人?
见刘拙面露惊疑之色,也许是因为两人共保沈家浮财的情谊,让鄢蝉难得地耐心解释道。
“此人名为梓轩,在三年前跟着县令来到临沅县上任的,是县令的贴身亲随之一。
虽然不知道他之前为何被蛤蟆妖所控,又是怎么被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
但以他如此显眼的体型,显然是不好直接带他回县城,更不好带着回魏家的。”
铁蛋之前的身份,瞬间让刘拙心中浮想联翩。
身为县令的贴身亲随,铁蛋为什么会被碧舌君寄生?
他是在县城里被碧舌君暗算的?还是在出城后与碧舌君偶遇?
又或者是沈家昨日也请了县令帮忙去查探,他这个县令亲随也和镇山一样,恰好碰到了这场劫数?
县令知道铁蛋出事的消息吗?
心中虽然有种种猜测闪过,但刘拙还是立刻在马上抱拳谢道。
“多谢鄢兄能告知此事,否则我不知情之下,恐怕就要把县令的亲随直接带回魏家了。”
“不打紧,你我同是魏家门客,应当相互关照。”
鄢蝉如铁片摩擦的嗓子听不出情绪起伏,在提醒过刘拙后,便自顾自的朝县城的方向飞去。
二人就如来时一样,不紧不慢地行走在晦暗的稻田小路上,将沈家满是尸骸的坞堡远远抛在了身后……
几里的距离转眼即过。
刘拙骑着挂了两个大箩筐的甲乙,和鄢蝉在城门口验过身份,大大方方地进了城。
守城的兵卒们并没有注意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趁着黯淡的天色,在不远处的一段城墙上一扒拉,就翻进了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