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是谁？”

    刚在院子里拐过了几个弯，刘拙就扭头问向身边的方不苦。

    “魏家的军法不会严苛到，连这个也不能说吧？”

    “巴涓女巫是三年前来到的临沅县，如今暂居魏家做门客。

    有传言她是已灭国的巴国贵族，身上传承着巴蛇血脉的神裔，能够驱蛇招鬼；

    也有人说她水性杨花，和临沅县里很多有权势的男人有染；

    甚至还有些离奇的传闻，说她喜欢吃强壮的男人。

    但我只是魏家一个小小的兵卒，这些传闻的真假，我就不知道了。”

    这次的问题不涉及魏家隐秘，方不苦回答得倒是极为干脆。

    刘拙知道巴国这个国家，在被秦朝灭国之前，今洞庭湖西北部、长江沿岸的大块地域原本是属于巴国的。

    说是一个国家，实际上是一个松散的巴人联盟，国内因崇拜四尊鬼神而分做四大氏族，传承了巴蛇血脉的巴氏就是其中之一。

    在秦灭巴后，这四姓的血脉也曾多次筹谋过复国，但几百年星云流散之下如今已没了名声，想来应该是彻底没落了。

    “果然是巴蛇血脉，我就说嘛，吃人还吐骨头的蛇可不多见。

    希望这条叫巴涓的母蛇不要打我主意吧，否则就要试试看，究竟是她先吸干我的精气，还是我先吸干她的蛇血了！”

    刘拙原本还想再接着问问其它几个门客的情况，但在跟着方不苦转过一个小巷的拐角后，就听到了前方传来的连绵呼喝声。

    魏家校场，到了。

    ……

    “开大阵，对大敌，比场中较艺、擒捕小贼不同。”

    “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

    “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一齐拥进间，转手皆难，难有左右腾挪之地。”

    “一人回头，大众同疑，一人转移寸步，大众亦要夺心，因此军阵得胜之先，在于兵卒不疑军令……”

    这是一个长宽皆有百丈，以黄土碎石铺地的校场。

    上百个身披全甲，手持长矛的兵卒，正在练习一式最简单的刺击。

    兵卒的矛端全都挂着重物，在一声声苍老有力的号令下，他们动作整齐划一的迈步前跨，将手中的长矛刺出后，再将步子和矛头一起收回。

    一到校场，方不苦便抛下刘拙，戴上自己的铁胄，在兵器架上拿起一根长矛，跑到队列最后面，完美融入了这片黑甲里。

    “喝！喝！喝！”

    每一次刺击都会爆发出震天的大喝。

    一遍遍重复如此简单的动作，在这个还算清凉的早上，兵卒的甲胄缝隙间，却有汗水不停滴落。

    校场前方的高台上，一个体格雄壮的老头，正在挥舞令旗，不断出声训斥私兵。

    老头的年纪看着不小了，不仅满脸风霜，遍布皱纹，就连须发也全部都白了。

    但刘拙在与他对视的第一眼，却仿佛看到一只雄壮霸道的狮子，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虽已显老态，但只要还活着一天，就有面对一切强敌的信念和力量。

    “没猜错的话，这老头应该就是魏争先吧！”

    在见到刘拙后，老头把令旗往身边的副手怀里一塞，由副手继续指挥练兵，自己则远远对他招招手，转身向校场旁的一条巷子走去。

    刘拙连忙跟上老头的脚步，穿过这条不长的巷子，进入一个陈设朴实的院落。

    魏争先就站在那里。

    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左眼上多了一个样式奇怪的单片眼镜，在镜片闪烁的幽蓝色光华中，刘拙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快就证实了他的担忧。

    只见魏争先在单片眼镜的边框上轻点几下，面色恍然的说道。

    “竟然是虱母血脉，这可是上次桃花源降临时曾大放异彩的鬼神血脉啊，知雄给我找了个了不得的人。”

    此言落入刘拙耳中，立刻宛如惊雷般炸响，他衣服下的血蜱也进入了蓄势待发之态。

    他的底细被人看穿。

    就是不知道这片蓝色的单片眼睛，到底看到了他多少秘密。

    只是简单的血脉归属？

    还是所有的鬼术序列？

    甚至是……属性栏的存在？

    要不是刘拙的理智提醒着他，面前站着的是个能一刀断江的猛人，按照他的性子，早就让血蜱扑在魏争先脸上来个连环爆炸了。

    在这片接近凝固的气氛中，还是魏争先率先打破了僵局，他取下鼻梁上架着的单片眼镜，随手扔给刘拙道。

    “看把你吓得，别担心，我没看到你太多秘密。

    不信的话，你可以戴上自己看看。”

    刘拙一把接住眼镜，将信将疑的镜片举到眼前，在将镜片外侧对准魏争先后，其内侧立刻浮现出一串长长的文字。

    目标外貌与常见鬼神后裔特征对比无重合，此人大概率无鬼神血脉。

    根据体格、体型对比，此人肉壳之形与修习过兵家仙道法术者相似度极高。

    目标手掌上的老茧分布极为独特，为常年使用各种兵器所留，初步判断其为《武经六卷·兵击篇》或与其相似兵家法术的修行者。

    疑似修习法术目录：《阴箓刀歌》、《白虎兵书》、《金戈铁戟十三式》、《说剑丛录》、《武经散卷》……

    “这是……一个青春版的法术鉴定器？”

    刘拙将单片眼镜往旁边一挪，上面的文字便瞬间隐没，等将魏争先照入镜框，这些文字就再次出现。

    见到刘拙露出了惊讶之色，魏争先不置可否地道。

    “这就是个墨家制作的小玩意，据说里面存了几千种常见鬼神血脉，和几万种法术的特征。

    作此镜的人曾夸口说过，世间修士只要被它一照，特征对比之下全部会露尽底细。

    虽然最终做出来的东西没吹得那么神，但还是有点用处的，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

    这个世界的墨家，是能将死物造化成真正生命的仙道显学之一，相比之下，制作一件鉴定物品的技术确实不算什么。

    一听有白拿东西的好事，刘拙直接把蓝色单片眼镜塞进了怀里，躬身抱拳道。

    “长者赐，不敢辞，只是还不知道，这镜片可有名字？”

    魏争先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刘拙，随即露出了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

    “这东西原本没有名字，既然已经送给你了，就由你来取一个吧。”

    他一边转身向后面屋里走去，一边说道。

    “知雄之前和老夫说，作为你做我家门客的条件，他答应了要传你《武经六卷·兵击篇》。

    刚才看你一惊一乍的，老夫原本觉得你胆子太小，不适合修习武道。

    但你之后毫不推辞收下我的东西，却让我高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