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黑帝斯拉着黄中一，在半空中俯视着那棵隐藏着空间隧道的桃树。
因为麦黑帝斯闯山门的关系，北斗星门加强了对各个节点的人手把控。
虽然北斗星门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但是山门被闯还让人安然无恙的走了，这无疑是在打北斗星门的脸。
所以，两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那棵桃树下面多了一位手持神兵的三重天高手，两位二重天，以及几十位体修境的弟子。
他们在桃树附近隐隐结成了一个阵法，哪怕真有道身再次上门偷袭，也能拖上不久的时间。
“这阵法，模仿北斗七星吗……不过骨子里似乎就有些问题啊，怪不得要和你们紫微观作对呢。”麦黑帝斯看着下方的大阵，点评了两句。
他们的身体被一层薄薄的黑雾笼罩，掩盖了他们的踪迹。
听到麦黑帝斯的话，黄中一疑惑道：“说实话，我不理解为什么北斗星门要和我们作对，抢到完整的传承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得此言，麦黑帝斯侧过头看向黄中一：“怎么，你师父和你们观主没讲过？”
“没有，师父只说了为了抢夺本门功法以补全传承。”黄中一脸色有些茫然。
麦黑帝斯面色微沉，暗道：“我说怎么要我带上这家伙，原来如此吗。”
紫微观，藏书阁。
罗晋在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功法，悠闲地读着。
“你还真是轻松。”一旁的书架后面，身穿裙装的安娜贝儿走了出来。
“放松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罗晋没有抬头，而是继续翻着手里的书。
“让那个叫黄中一的弟子和他一起出门真的好吗？”安娜贝儿问道，“我可是打听过了，那可是三十岁就步入灵修境的天才，你就这么让他出去？”
“你似乎很不放心麦黑帝斯啊。”罗晋随手拿起另一本书，继续翻阅着。
“我倒是更好奇你为什么会相信他，说到底，你对他的过去、来历什么都都不清楚吧。”安娜贝儿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是啊。”罗晋将书一合，若有所思道，“我不应该这么轻信他的，但我觉得，他是可信的。”
“这是你的推算？”安娜贝儿眼珠子一转，反问道。
“不。”罗晋的双眼变得有些深沉，“这是我的直觉。”
……
“一份完整的传承，对于门派来讲意义相当重大。”麦黑帝斯开口给黄中一讲解起了这些内容。
“完整补齐后的威力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可以大大降低修炼的成本。”
说到这里，麦黑帝斯顿了顿，问道：“你知道灵修境三重天关的象征吧。”
“'知道。”黄中一点了点头道，“将灵体雕琢为法相，与身体达成协调就算一重天；法相沟通外界环境从而外显就是二重天；内外交汇，法相和肉体初步结合就是三重天了。”
“不错，这就是灵修境的境界分划。”麦黑帝斯继续说道：“但你说的说的这些，都只是跨过那道天关之后出现的变化。”
“体修锻体，灵修修心，体修境其实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哪怕资质再愚钝，只要肯花时间去硬磨，总能有进步。”
“灵修不同，三重天关之所以称之为天关，就是因为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关，不是靠水磨功夫就能跨过去的。”
“所谓法力的积累、奇遇、天材地宝这些不过都是冲关时的一些辅助。”麦黑帝斯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最重要的，在跨过天关的那一刻，你要有一颗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
“若心不诚，再是顶尖功法、再是海量资源，终生也得困死在初入灵修境的境界。”
“心……不诚？”黄中一显得有些迷茫。
“心不诚啊……”麦黑帝斯感慨了一句，“有的人究其一生，都无法看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走在什么样的路上。”
“这样的人是大多数的人，迷茫一生，在求道的路上原地踏步。”
“而另一种人是最可怜的。”麦黑帝斯莫名的笑了一声，道：
“他们能看清真实的自我，但无法去接受那个真实的、不加掩饰的自己。”
“可悲的是，他们之中相当的一部分不会想着去改变自己，而是去扮演那个心目中的自己且不自知。”
“扮演吗？”黄中一脸上依旧有些疑惑，“如果演一辈子，演到自己都相信了，那不就是真的了吗？”
“不管怎么演，真实的你和你所想要成为的你终究不能共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最后纠结之下发疯的也不在少数。”麦黑帝斯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认可自己，或者去成为向往的那个自己，这才是解决之道，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麦黑帝斯感慨道，“世人只知灵肉合一是仙凡之别，却不知三重天关之中，也是累累白骨。”
“不知多少天赋异禀之辈，四五十岁就步入灵修境，却在天关之上蹉跎一生，白白耗费光阴。”
“那这和传承完整有什么关系。”黄中一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
“认可或改变自我，是外力难以帮助的，但只是照见内心自我，还是有办法的。”麦黑帝斯回过神，解释道，“大部分完整的传承功法中都有帮助弟子照见内心自我的能力，但必须是完整的一套功法才能施展。”
“之后能不能认可自我，就是修炼者自己的事了，说到底，求长生，哪里来的捷径。”
……
“那你为什么要让他们一起去，这真的能起到什么历练的作用吗？”安娜贝儿没有纠结罗晋的说辞，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去监视北斗星门这种事，现在一旦出什么情况，就是道身级的战场，黄中一不但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会拖后腿。
“冲击天关时，直面内心自我，你我应该都知道这一关有多艰难。”罗晋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安娜贝儿，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对，而且我记得刚遇上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一重天的小道士，而我都已经内外交汇了。”安娜贝儿啧了一声，想起了某些往事。
“中一被招入门内，展现出天赋后就很少离开山门。”罗晋没有在意安娜贝儿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过高的天赋和紫微观的现状一结合，导致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麻木地回应着别人的期待。”
“这样的心态，去冲击天关，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最糟的可能，是照见内心自我后完全无法接受，就此卡死在了第一重天关前。”
“周珲八岁开始正式修行，四十三岁就步入灵修境，近百年过去了还在二重天，就是因为他越来越无法接受内心的那个自己。”
“你看到了他心境变化的契机？”安娜贝儿有些好奇。
“我的推算是这么告诉我的。”罗晋没有否认。
“这样啊。”安娜贝儿若有所思，接着笑道，“说起这个，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当时我都以为你要被卡死在一重天一辈子，谁能想到你到了最后，你灵肉合一的速度甚至比我都快了好几年。”
“一切不合常理之处，必有其道理，也必有其代价。”罗晋对此并没有什么自豪，“说到底，我不过是付出了代价罢了。”
说到代价两个字的时候，他的一只眼睛突然变得阴沉，开始散发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这变故发生在短短一瞬间，罗晋的眼神迅速变了回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还活着这件事就是个奇迹。”安娜贝儿直白地说道，“带着心魔晋升的，不是没有，但像你这样一路冲到灵肉合一的从没有过先例，或者说带着心魔晋升后，能保持理智就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
“是啊。”罗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谁知道这玩意竟然在我脑内化为了实体，有实体就能被压制，结果就是我活到了现在。”
“你还没把那玩意斩掉呢。”安娜贝儿啧啧称奇。
“哪有那么好斩啊。”罗晋有些无奈，“而且说到底，心魔也是我内心自我的一部分，若是一味想着斩掉，而不愿意去直面或改变，那哪怕靠着秘法斩掉了，依旧无济于事，心和体冲突之下，疯掉也是正常的。”
“看清自我，认可自我。”安娜贝儿若有所思地说道，“纵使到了你我这个境界，也不是什么易事啊，说到底，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是那种敢于直面自己真心的人啊。”
安娜贝儿和罗晋擦肩而过，罗晋没有多说什么，等到关门声响起，他才无奈的靠坐在了书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