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凤清一拍惊堂木:“传崔牢头。”
很快崔牢头跑了过来,崔牢头是个三十岁的精壮汉子,天生一副巴结上司的谄媚笑脸,看到黄凤清面脸堆笑,揖了一礼:“大老爷叫小的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你跪下!”黄凤清冷声道。
“嗯?”崔牢头表情一滞,愣愣地看向黄凤清。
“大老爷叫你来不是交代你什么公务,而是来审你的。”张怀民在一旁怒喝道:“崔牢头!你还不跪下听审!”
崔牢头闻言血都凝固了,整个人都天灵盖凉到了脚底,可他却不敢有任何的反抗,立刻撅起屁股跪了下去。
“崔牢头,你可认识你旁边两人?”
崔牢头看了一眼鲁四夫妇,眼神中立刻出现了慌乱,他低下头回道:“回禀大老爷,小的认识他们,他们是要犯鲁禾的亲属,小的昨天见过他们。”
黄凤清点点头:“你为什么殴打他们?”
崔牢头:“回禀大老爷,按照规矩待秋决的要犯是不能来亲属探望的,有朝廷的规矩在,小人不敢让他们探监,而且小人也没有殴打他们,他们在衙门闹事,小的这是在驱逐他们。”
黄凤清:“那你又是怎么威胁他们的?”
“威胁?”崔牢头吱吱唔唔地小声道:“小的…小的哪有威胁他们。”
黄凤清看向张氏:“张氏,你把昨天他怎么威胁你的再说一遍!”
张氏就把昨天崔牢头威胁他们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黄凤清看向崔牢头:“敢来本堂这里告状就天天折磨她的儿子?崔牢头,这句话到底是不是你说的?”
崔牢头额头上冒出一片细密的汗珠,他小声道:“回禀大老爷,这句话小的确实说过,小的就是怕这两个刁民不懂得规矩,在大老爷面前胡诌,惊扰了大老爷。”
黄凤清眯起眼,打趣道:“你倒是有孝心,还替本官操心这些事情?”
崔牢头闻言眼睛里顿时有了亮光,他赶紧抬起头表忠心:“大老爷这是哪里话,这是小的份内之职。”
黄凤清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呵斥:“诓骗上司,这是重罪!说实话!再有一句虚言,本官就要依律对你动刑了!”
黄凤清平素给人的感觉是温文尔雅的书生,临江县衙门上上下下都知道新来的父母官是个随和的人,而他这次突如其来的怒目金刚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得胆战心惊,就连张怀民都吓得浑身震颤!
崔牢头几乎趴在地上,浑身不住颤抖。
“说!”黄凤清厉声呵斥。
崔牢头就这样趴在地上,声音颤抖地道:“回禀大老爷,小的威胁他们,是怕大老爷知道底下人干的一些犯了忌讳的事情。”
黄凤清沉声问:“什么犯忌讳的事情?”
崔牢头抬头看了一眼张怀民,又紧张地低下头,却吱吱唔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动作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张怀民被他看了一眼像是被踩到猫尾巴似的跳了出来,大叫到:“你看我干什么?大老爷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这个节骨眼看我做什么?”
黄凤清看着张怀民冷笑道:“他这是想让你替他求情!”
张怀民怒斥:“崔牢头,快说!再不说大刑伺候!你也是衙门里的老人了,衙门里的花样你都知道!”
崔牢头浑身一激灵,颤声道:“是!小的这就回禀大老爷、二老爷。”
崔牢头将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黄凤清和张怀民越听脸色越难看。
原来是本地的一个大族子弟,五月时醉酒入室强奸了一个民女,那女子也贞烈,当场就拿了一把剪刀自杀了。
后来女子的家人现场控制住了那个大族子弟,并第一时间叫来了官府的人,可谓是人赃俱获,这种情况依照大炎律当然是判处死刑。
可这位大族子弟居然是本地钱氏的一个旁支,钱氏在本地可谓是手眼通天,此人虽然只是钱氏外戚,但有钱沐钱老爷这样的大人物镇在族中,该怎么判官府也要掂量三分。
由于人犯是当场抓获,这件案子在明面上十分直白,没有任何的疑点,就算把卷宗移交洲里由刑部复审依旧是这个结果。
既然明的走不通,那就走暗的!
钱氏这个旁支买通了衙门中的一些人,其中就包括这个崔牢头,让他行行方便找个倒霉鬼去替死。
崔牢头答应了下来,然后在狱中选中了即将出狱的鲁禾。
“斩白鸭!”黄凤清冷笑道:“没想到本官上任临江县的第一件案子居然是斩白鸭!张县丞,这临江县确实给了本官一个惊喜!以往你们的官吏都是如此目无法纪的吗?”
“堂尊息怒,他只是临江县官场偶尔出现的一个败类。”张怀民赶紧解释道:“我们大部分官吏,还是为官正直的!”
张怀民阴着脸,他现在终于明白崔牢头为何要支支吾吾地看着自己了,那眼神就是在向他求救,这件案子牵扯到了他的本家钱氏,可他事先一点也不知道,不过好在只是牵涉到了家族的一个旁支。
崔牢头的供述已经让张怀民不得不表态了,他对黄凤清道:“堂尊,我虽然也算是钱家人,但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我这个人同僚们都知道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洁,绝对不可能参与到这种事情里。”
黄凤清看着他:“我信你,何况已经审到这里,水落石出是迟早的事情。”
他从签筒里抽出一根签:“姜捕头何在?”
“大老爷,小的在!”一个莫约四十来岁的汉子从侧室里大步走了出来,站到台下低头抱拳问道:“大老爷有事吩咐?”
黄凤清将签字交给他:“拿上我的签,去把这个钱氏的要犯抓回来!”
“是!”
姜捕头走后,黄凤清想了片刻又对张怀民道:“怀民,有件事要你去做。”
张怀民闻言就知道黄凤清没对自己产生芥蒂,心内感动,赶紧搁下笔:“堂尊请吩咐!”
黄凤清:“你现在回去钱氏一趟,跟钱老爷说明此事!”
张怀民一惊,立刻站了起来:“堂尊,这…”
黄凤清扶住了他,诚挚道:“怀民,我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凡事我得谨慎!你这次去找钱老爷,算是帮我。”
张怀民看着黄凤清,眼神中流露着感动:“堂尊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说,我这就去!”
两炷香后,姜捕头和张怀民几乎同时回来。
姜捕头带回了要犯,这是一个面孔白皙的书生,三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这是家境殷实人家的读书人普遍的模样,此人被姜捕头像捉鸡一样的提在手里,脸容凄涩,浑身不住打摆。
在他们身后跟来一对衣衫华丽的老夫妇,两位老人颤颤巍巍地站在衙门口,互相搀扶着,焦急地看着衙门里面。
张怀民走到黄凤清身边,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堂尊,请放心审案吧!”
黄凤清点点头:“你们钱氏还是深明大义的。”
姜捕头把要犯丢在了地上,然后退到一旁。
黄凤清猛拍惊堂木,喝问道:“堂下何人?”
白衣书生吓得浑身一缩,颤抖地答道:“学…学生钱尧辰。”
“学生?”黄凤清沉声问道:“你是秀才?”
钱尧辰答道:“不是,回禀大老爷,学生是童生。”
童生就没有任何特权。
黄凤清问清楚了心里就有底,他继续问道:“五月十六晚上,你喝醉酒后是否入室强奸了一位民女,导致其自杀?”
钱尧辰浑身颤抖了一下,脸上满是恐惧,他一边摇头一边吱吱唔唔地道:“没有,我没有杀人。”
黄凤清厉声问道:“本官问你是不是入室强奸了一位民女?”
钱尧辰:“学生当时喝醉了酒,学生现在什么都记不清了。”
黄凤清点点头,拿起桌上刚才找出来的案卷道:“这是之前审你的案卷,里面人证物证齐全,也有你的画押,案子已经结了,刑部复核秋决无误。”
黄凤清看向他:“来人,给他验明正身!”
立刻有两个差役过来接过案卷,仔细比对案卷中的画像和留下的手印,确认就是面前这个人。
黄凤清轻轻颔首:“本官现在问你另一件事。”
他厉声问道:“是谁将你从大牢里放出去的?”
钱尧辰已经万念俱灰,整个人瘫软地跪在地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对于黄凤清的喝问置若罔闻。
黄凤清抽出一根签子丢在地上:“动刑。”
四个差役立刻上前,两人用水火棍叉着钱尧辰使他趴在地上,另外两人抡起棍子狠狠地开始抽打他的屁股,大堂内顿时响起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十棍过后,钱尧辰老实多了,立刻交代了事情的全部原委。
原来是他在监狱里买通了崔牢头,是崔牢头放他出去的,花了三千两银子。
这个结果黄凤清并不感到意外,他当即罢免了崔牢头,并从自己带过来的侍卫中选了一个暂时顶替了崔牢头的职位。
被逼到绝路的崔牢头立刻表露出了凶恶的本性,当场开始攀咬:“大老爷,这个钱尧辰撒谎!买通小人的不是他,是他家里的爹娘!买通衙门官员,他爹娘也是要犯!请大老爷秉公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