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敢再来？”妇女看到青奕奇和刘主任两人，马上想转身回去找菜刀。

    “女儿，让他们进来吧。”老人开口了。

    在老人的劝说下，青奕奇和刘主任终于能进到客厅来。刘主任害怕被关门打狗，一直没敢离房门太远，就在靠近的椅子上坐下来。

    青奕奇打量老人的这套房子，布局是上世纪流行样式，讲究空间利用，去往阳台晾晒衣服还借道一间卧室。现在看来这样的设计实在令人难以接受，影响到使用不便，但是在当时，这样可以节约过道的面积，使用面积能够最大化。

    “坐吧，乱了点。”老人请青奕奇坐沙发上，刘主任想了一百个理由说坐门口通风凉快，老人也不勉强他。

    说是沙发，还不如说是木床，靠背可以放平，伸出两条支腿，就可以变成一张木床了，有亲戚朋友过来投宿的时候派得上用场。

    “客人来，倒杯水吧。”老人对他女儿说道。

    “没有，什么水都没有了。”女儿一口回绝道。

    老人没再说话，等了一会才对青奕奇说道：“不好意思，没水了。”

    青奕奇连忙说道：“没关系的，不要紧，我们只是登门拜访一下，过会就走了。打扰你们了。”

    “你们什么时候变成黄鼠狼了，我们可不是鸡。”女儿在一旁讥笑道：“赶紧滚吧，我们说什么都不会搬的。”

    青奕奇看了一眼刘主任，刘主任装出一副你行你上的表情，摆明他是专心守大门了。

    “这家伙，明明我只是来帮他忙，谁知到了这里，变成我自己的事了。”青奕奇心里骂道。

    “老人家，今年有七十五了吧？”青奕奇试着拉家常，说道。

    “女儿，我今年几岁了？有八十了吗？”老人想了下，问他女儿。

    “九十了。”女儿在一旁没好气地回答道。

    “没有九十，最多八十五岁。”老人笑呵呵地说道：“你就故意骗我。”

    “记得你还问我干嘛。”似乎女儿早就知道老人会这样说了，像是父亲与女儿之间经常玩的游戏。

    老人对青奕奇说道：“她经常骗我的。”脸上却是宠溺的表情。

    青奕奇跟着陪笑，脚板微微地在地板上搓动。“老人家身体好啊，还能下地种菜。”青奕奇夸道。

    “好，当然好了，耳聪目明的。”老人喃喃地说道，“等下你们回去的时候摘两颗菜回去吃，自己种的，没化肥。”

    青奕奇不敢拂了老人的好意，便点头答应。

    老人接着说道：“就是经常有两条狗过来糟蹋菜地，菜都种不活了。”

    青奕奇怎么觉得老人在骂他和刘主任，只好回答说道：“我叫工地那边把狗看紧点。”

    “是要看紧点了，都是些没礼貌的，菜地哪能随便糟蹋呢，这是破坏人民群众的生产劳动成果啊！”老人还在说，青奕奇陪笑陪到脸都红了。

    “老人家是厂里的老职工了吧，那年退休的？”青奕奇赶紧想办法转移下话题，不然就能骂到天黑了。

    “有十年了吧。”这次他不再问他女儿了。

    “我从小就在这厂里生活，这里就是我的家。”老人说道，“可惜变成这样了。”一声叹息。

    “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改变，是要把这里建设得更漂亮，更像一个家。”青奕奇抓住机会，说道。

    “没有变，我的家一直没有变。”老人摆摆手，站起来走到一个木头柜子面前，说道：“好几十年了，用得好好呢，为什么要变呢？”

    老人又指向另一面墙上的镜框，说道：“你看美吗？”

    青奕奇看见那镜框裱着一张黑白的照片，一对年轻父母带着一个小女孩的合照，背景里应该就是在这老厂的厂区里，看上去绿树成荫，春意盎然。

    “美，真美。”青奕奇附和道。

    “如果再早二十年，你们看见这么漂亮的姑娘都要追着跑了。”老人自豪地说道。

    青奕奇没料到老人指的是他女儿，这思维跳跃的跨度着实有些大。

    刘主任心想道，“没被你女儿追着我们跑就不错了。”看见老人女儿似乎转身进了厨房，感到莫名紧张，搞不懂是不是要拿菜刀出来，追谁就不知道了，暗暗把住房门。

    青奕奇说道：“老人家，我们公司给你换一套新房，面积更大还在这里，不更好吗？”

    “没兴趣。我都那么老了，不需要住什么新房子。”老人家说道。“老房子挺好的，看那都是回忆，都是我那走了的老伴。新房，就什么都没有了。”

    协议里的条件对面前的老人家毫无吸引力。青奕奇也一时没了主意。似乎这一切，都在刘主任的意料之内，或许这些话，他早已说过没有任何作用。

    厨房里听见磨刀的呱呱声，老人女儿在里面问道：“你们说够了吧，是不是还要留你们下来吃饭？”

    刘主任赶紧说道：“不用了，我们现在就走！老人家，下次再来看你啊！”

    刘主任说完，不由分说就把青奕奇拖出门去了。

    待到楼下，青奕奇问道：“刘主任，我们才开始做工作？怎么就拉我走了，下次，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刘主任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青经理，已经不错啦，这次还能进屋坐一会，以前在门口都喊不了两声，他女儿就提刀出来了。”

    “他女儿怎么那么凶，一点谈的意思都没有。”青奕奇奇怪地问道。

    “你不是问我这半栋残楼怎么回事吗，现在就告诉你，我们边走边说吧。”刘主任说道。

    “在没有变成这样子之前，我们沟通还是不错的，他女儿也挺通情达理的。到约定搬离的日期，这户老人家的女儿跟我说暂时租住的地方还没落实，需要等几天。我答应了，因为拆迁队进场也没那么急，时间上还是够的。没有料到的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拆迁队连夜就来了。好巧不巧，就从这栋楼开始拆，要命的是拆迁队竟然没有事先确认过里面还有没有住人。过程就不提了，只能说不幸中的大幸没有先拆老人家住的这侧，不然就搞出人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