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戚府宅中,发自内心的笑意,反会令人不寒而栗。
“苏夜,你是个人才,只可惜还没等成长起来,便遇到了永远也敌不过的对手。”管家的笑脸尽显从容。
王老爷子砂锅大的拳头裹挟劲风,径自轰向管家那张平静,却又狰狞的笑脸。
错乱空间如破碎的冰镜。
哗啦轻响中,将王老爷子蕴含霸道劲力的攻击,转移到不知名空间。
一击未成,王震并不理会,瞬息轰出万千重拳。
“老爷子,它免疫物理攻击,别浪费体力了。”苏夜的语气,如同往日一般平静。
王老爷子垂下双臂,暂时中止徒劳的攻击。
管家瞥了王老爷子一眼,并未急着动手,而是看向苏夜:
“你不仅潜力十足,也比这些莽夫聪明百倍。
若你是半仙实力,连本尊见了你,都得暂避锋芒。
可惜……可惜。”
煞妖坐在太师椅上,自信从容的表情,仿佛能掌控一切。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我冒头太早,这下要吃大亏了。”苏夜在遭逢悲事的齐府,终归无法像平日里那样谈笑风生。
“不是吃大亏,而是万劫不复。你这样的威胁,本尊绝不会放任你野蛮生长。”煞妖纠正苏夜话语间的错误。
“管和,老夫认识你数百年,没想到你是心机如此深沉之人。”
“若是被你识破,如何能称得上有手段?”煞妖看着王老爷子,“本尊一向看不惯体修,不过你这种一条道走到黑的武夫,倒也有几分可敬。”
“老夫不需要你这种人的敬佩。”
“本尊可不是卑贱的人族。”煞妖需要的东西,已是唾手可得。
再无遮掩伪装的兴趣。
“不知齐家小子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又会作何感想。”王老爷子不禁担心起齐崖。
齐崖年少时,经常跟在管家屁股后边,央他采买小型机关兽,去爽口斋买蝴蝶酥,亦或各种各样的坚果。
“那个小鬼……确乎有点烦人。他过惯了少爷生活,也该见识一下现实的残酷了。”煞妖的瞳仁变作铜铃状,含笑看向苏夜,“你在微澜城的事,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世间没有几人,能活着从那个局里走出来。
人皇把你当玩物……你这样的男人,竟然不想杀他。”
“人皇该不该死,只和有道与无道有关。我不会只因为被利用,以及曾置身他布下的局,便想着杀他。”
“苏夜,你跟寻常人族,确乎有着极大区别。”
“你和寻常人族,倒没什么区别。”
煞妖仰天狂笑,半晌方止,笑道:
“苏夜,苏剑仙……欧阳玉那丫头,许是看你出身低微,帮你冠以这个名头。
只可惜,你被这个虚名遮蔽了双眼,以为可以随意纵横驰骋。
等你下了黄泉,本尊会解决掉洛惊鸿,让你在黄泉路上,做个有情有义的死鬼。”
“如果我死了,鸿儿绝不会独活……用不着你动手。”
“这就是你所说的……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枉以人身存活数百年,却只是虚度了光阴。”
“笑话,”煞妖语气变得凌厉几分,“本尊数百年间学会天阶机关兽的所有能耐,可免疫物理和术法攻击,亦有令法宝失效的本领。
你这种只知情情爱爱的小鬼,才是徒耗精力。”
“既然你认为我是在徒耗精力,为何又如此忌惮,想要将我扼杀在摇篮之中?”
“本尊竟会和你这种小鬼打嘴仗……近乎超凡的实力,都要被你拉低档次。”
“你打心底里认为,我就是剑仙。不然以你的实力,压根不必在乎我这个小子。”
“张口闭口称自己剑仙……你这小鬼,未免太过狂妄!”
“狂不狂,暂且不论……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的死斗,我仍旧会是赢家?”苏夜与煞妖满是狞意的眼眸对视,眼神中全无惧意。
“王老爷子,你可否告诉这个执迷不悟的小子……本尊的实力,究竟在哪个层级?”
“苍穹境。”王老爷子如实相告。
“本尊坐拥无敌的防御力,魔族特有的再生能力,外加只手遮天的攻击力。人族除了四象卫,无人是本尊对手。”煞妖春风满面,“等我得到了生命之种,便可踏足苍穹境大圆满。
届时你若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你踏足苍穹境大圆满,这不就是别人娶媳妇,我做梦入洞房。何喜之有?”
“死在本尊手里,对你而言,难道不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你做管家做傻了。”苏夜毫不客气道,“人都死了,还要荣耀作甚。”
“你这小鬼,讲话倒十分有趣。不怪郑天道栽在你手里,换作是本尊,恐怕也会被你蒙蔽。”
“我不仅讲话有趣,做起事来更有趣。”
“哦?说来听听。”煞妖被勾起了兴趣。
“我在斗牛城时,借影附之法短暂提升至飞云境,瞬杀一只吃掉念珠的妖邪。本以为会多么热血沸腾,结果只觉了然无趣。”
煞妖铜铃眼眸注视苏夜,认真听他讲话。
“你重聚妖体,把机关城里的强者都杀了,亦不过是这般境况。倒不如玩场更刺激的生死局。”
“有何高见?”
“以生命之种做赌注,赢家通吃。”
“本尊为何要拿囊中之物,与你做这赌局?”
“你难道不想知道,经过几百年的蛰伏修行,实力究竟达到了怎样的层级?”
煞妖铜铃眼眸深不可测。
心声中,却在权衡利弊。
它需要生命之种,进化某个关键能力。
对这粒蕴含磅礴生命力的种子,有着近乎执着的决心与渴望。
容不得半点闪失。
苏夜知它会拒绝,灵机一动,笑道:
“我看你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本事虽不小,却只能欺负修为比你低的弱者,但凡对手强一点,或者局势混乱,便没了头绪。”
“你既知是我布下机关城的局,为何说出这等无稽之谈。”
“有能耐做局,没信心收场?”苏夜注视煞妖眼眸。
他不仅是在激将,也是在为城中强者,争取一线生机。
“你们一起上吧,”煞妖面现灿笑,“本尊便让你们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强大。”
窗外的齐崖,听完了苏夜与煞妖的对话。
静默无声地立在原地。
斜吹进廊下的雨,打湿半边身子。
嵌进皮肉的指甲,沾染愤怒与绝望,顺着血水滴落在地。
碎成了数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