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出身山村农家，上山采摘野果，下河捕捞鱼虾，随祖父到丹阳城集市售卖，以之维持生计。

    虽是生性顽皮，却懂得分辨是非好歹。

    包厢本就是店小二口中的齐大爷，提前预付三成订金，遵照清酒馆规矩订下。

    自当归还。

    只他人未踏足院落，骂声先传进耳中。

    敖澈虽在龙宫是下位龙族。

    来至中州，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地位。

    “苏道友先莫言声，我倒要瞧瞧，这姓齐的究竟是何方神圣。”敖澈为防对方探听，特意用传音之术，通知坐在对面的苏夜。

    店小二先跑进院落，焦急道：

    “两位爷切莫生气。虽是时辰未到，总归是齐大爷订了这间包厢。

    你们要怪，便怪我吧。”

    “冤有头，债有主。”敖澈从容笑道，“我们进店，强迫你带进包厢。

    如今事态严重，岂可弃你不顾？”

    “可……”店小二欲言又止。

    敖澈有替他摘净罪责之意。

    若是此时开言，扰了敖澈计划，反会得罪于他。

    “小二，既然这位道友替你遮掩，你便退至一旁，莫要多管闲事。”

    苏夜看向小二口中的齐大爷。

    只见他身穿一袭黑色长衫，衣襟衬边用金丝点缀。玉冠束发，白净面皮，看起来颇为俊朗。

    只是眉毛浅淡，瞳仁较小，顾盼间有股难以察觉的狠厉。

    最重要是他的心念，听之令人愤然。

    本想着待时机成熟，出面调停的苏夜，却是选择闭口不言。

    敖澈亦是感应到此人心念，拱手道：

    “不知这位道友，姓甚名谁？

    万一动起手来，不小心把你送进地狱。立个坟茔，总好过做无名的孤魂野鬼。”

    “先礼后兵，并不适合你们这种厚脸皮的强盗。”

    “小爷敖澈，受龙宫派遣，到机关城来购置买办。你诬我是强盗，是否有些不妥？”敖澈率先亮明身份。

    云京所在的龙首平原，机关城毗邻的荒古密林，云天宗盘踞的天道山，以及龙族栖居的龙宫，并称为中州四大祖脉。

    后进来的公子哥，闻听敖澈身份，眼神隐晦一变，假笑道：

    “原来是龙宫的龙族，难怪如此盛气凌人。

    可就算是龙族，来到机关城，也该守这里的规矩。”

    “开口骂人，可是你们的规矩？”敖澈气势丝毫不减。

    “你是想仗龙宫的势，在机关城欺人不成？”男子眼眸微眯，“可是据我所知，龙宫里的上位龙族，不会做外出买办这种不入流的勾当。”

    “敖大爷，齐大爷，此事全怪小人。”店小二眼见双方皆不肯退让，哭丧着脸道，“大不了我给你们磕头认错……”

    保持沉默的苏夜，只想静观敖澈和男子的热闹，不想把待人接物颇为得体的店小二牵扯进来。

    见他万分焦急，开口道：

    “小二哥，既是他们愿意争，便由他们去。

    包厢银两，我双倍付给你，保证不让你为难。”

    男子听见苏夜言语，瞪视敖澈的眼神，转移到他身上。

    苏夜没穿文武袖袍服，而是一件普通绸缎面长衫，丝绦束发，沿途走来的路，在容颜上刻下名为放荡不羁的印记。

    “你又是何人？”

    “贫道是云天宗弟子。”

    敖澈听过苏夜不少传闻。

    知他必有法子整治态度骄横的男子，选择闭口不言。

    男子眼神微变。

    同时得罪云天宗和龙宫，可不是好事。

    当下态度和缓。

    面现全无情感的假笑：

    “既然这位道友如此大方，愿为这间包厢付双倍银两。

    小爷不阻人财路，即便成全二位。”

    “你若如此说，我还就不付钱了。”苏夜环抱双臂，笑道，“再者说，你是何人，凭什么听你的？”

    “你……”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小爷齐崖，在这城中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岂容你这云天宗弟子放肆！”

    “原来是城里买卖天玄石的齐家少爷，难怪这般傲气。”苏夜终归按捺不住少年意气，轻笑道，

    “听闻齐少爷爱逛赌场和勾栏，不妨赌一场如何？”

    “赌什么？”齐崖身为登徒浪子，最喜财色酒气。

    听见赌赛，即便忘却方才的不愉快。

    “若是我赢了，你把腰间玉佩摘下来，恭恭敬敬送给我。”

    “我赢了呢？”

    “不只支付双倍酒钱，还要给齐少爷赔个不是。”

    “你，”齐崖指向苏夜，然后指向保持沉默的敖澈，“还有你。你们两个若是输了，乖乖给我跪下道歉！”

    玩的是掷骰子。

    齐崖连输七局，玉葫芦也输了。

    “不可能，你们定是暗中动了手脚！”齐崖脸颊涨红，鼻息粗重。

    “齐少爷，您可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别跌了家族的份。”敖澈见齐崖气急败坏，出却心中那口恶气，便不再气恼。

    苏夜则是面带从容微笑，问道：

    “齐少爷，可还有能押上的筹码？若是没有，贫道可就要用你的银钱，请你吃这顿便饭了。”

    店小二忙道：

    “这位爷，齐大爷本是预订包厢之人。阴差阳错，却要赔上许多灵宝和银钱。

    若是让……”

    苏夜抬手截住店小二话头，轻笑道：

    “小二哥莫要忧心，贫道自有分寸。”

    店小二即便收声。

    “小爷今天只带了这许多筹码，你若肯在此间等。待我回府取来银钱，再把失去的东西赢回来。”

    苏夜笑道：

    “你失去的，只不过是一块玉佩。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玉佩？”输到头昏脑胀的齐崖，讶异看向苏夜，眼神中的迷茫格外强烈。

    店小二从旁提醒道：

    “赌赛开始前，这位道爷便说要你腰间悬挂的玉佩。”

    “对！”齐崖面露灿笑，口齿比平时流利数倍，“对！这场赌赛的筹码是玉佩。”

    说罢，不等苏夜开口，解下腰间悬挂的黑色玉佩。

    敖澈眼见齐崖仓惶收回玉葫芦，心中格外畅快，传音道：

    “这齐崖只是性格乖张的浪荡公子，非是大奸大恶之人。切莫因这场冲突，便要了他的性命。”

    苏夜不禁莞尔。

    他确乎开过不少杀戒。

    可死在他手下的，皆是罪恶滔天之辈。

    正如敖澈所言，齐崖罪不至死。

    真正令苏夜感兴趣的是纹饰似蝴蝶，漆黑如墨的玉佩，问道：

    “齐少爷，可否告知贫道。你是从何处得到的这块玉佩？”

    齐崖收回了玉葫芦，对苏夜敌意散去，回道：

    “这是一位合欢宗弟子送我的礼物。言称佩戴此玉，可提振雄风，令勾栏那些女子全都倾心于我。”

    醉心财色酒气的富家少爷，绝不可能是机关城中的内鬼。

    纵使与此事有关，也不过是被人卖了，还帮着元凶数钱的主。

    唯一的价值，便是顺着他这棵藤，或可摸到隐藏在暗处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