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秋末冬初之际,宜阳的风湿冷冽骨,繁茂的树叶渐渐褪去了昔日的翠绿,凋零的叶子卷入泥尘里,银灰色的天空显得阴沉而暗淡。
一眨眼,卫玠已经在宜阳呆了一个月,刘聪忙于军务隔了五日都没有来看望她,很幸运的事,刘聪答应了她的请求,准许她随意出来活动,但还是派了两个人跟随她。
城中,销烟战火的痕迹还是遗留了下来,烧毁的房屋,焦灼的树干,街道两旁兵车巡回来往,城中人烟稀少,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只剩下苍凉。
卫玠走进了一家尚还在开的茶肆里,这里面一片清冷,卫玠找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随即喊道:“要一碗茶。”
卫玠皱眉,身后跟着的两个人根本无法甩掉,她如今一举一动都在刘聪的掌控之中,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有机会逃出去呢?
过了一会儿,几个身着铁甲的士兵陆续走进来。
“来五碗热茶,再来五盘包子。”
接着便听到这几人在谈论这几日的战况。
“再过不久,等我们的军队直驱洛阳城里内,那里数不胜数的金银财宝和美人,可不是落入我们的手中,倒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一个士兵面露贪婪之色,大言不惭的说着。
“兄弟,你就别想了,攻取下宜阳之后,兄弟们想要一个女人想了很久了,可惜四皇子下令不准伤害城中百姓,连个女人都不能抓来享受一下。”
一个士兵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卫玠微微一顿,原来刘聪,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残忍。
“我听闻,是晋朝降将弘农太守垣延请求四皇子下令不能伤害城中百姓的呢。”另一侧的一个士兵放下茶碗接着道。
卫玠蓦然一愣,弘农太守垣延,原来她心中十分不屑如垣延这般贪生怕死之人,可听到弘农太守垣延为了城中百姓哀求刘聪放过宜阳的百姓,她才知道垣延做出来多大的牺牲。
背负一切罪名,任世人唾骂,想到这里,卫玠忽然有些难受,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垣延!
蓦地她微微一顿,如今她被困宜阳,根本无人能搭救她,如果能找到垣延的话,是不是就有办法逃出宜阳。
卫玠垂眸沉思,拿起茶喝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她要找到垣延。
转眼间已到巳时,卫玠喝完了茶便急忙回去了。
刚回到院子里,便见刘聪静静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指轻轻扣在光滑的桌面上,他凝望着院中枯黄的梧桐树,背影明丽优雅,如一轮明月,隐隐有一丝霸气凛然之势。
“你去哪里了?”刘聪转过身来,声音略显阴沉,眸子却闪过一丝忧色。
卫玠脸色平静,她缓缓走进来,想到自己的计划,再看到脸色阴沉的刘聪,十分从容的回答道:“我就去城里转了一圈。”
刘聪一听,眸子微闪,随即语气温柔了下来,他信步朝卫玠走来,示意身后跟着卫玠的两个人退下。
“听说,你喜欢吃羊羹,我命人买了一些,你尝尝看。”
随即便有几个侍从拿着几碟糕点送进来,除了羊羹之外,还有黄米糕、还有一些手抓羊肉、蒸猪肉、生鱼片、羊奶等。
卫玠微微一愣,这也太多了吧,她的肚子也非常配合的发出几声咕咕的叫声。
刘聪眸子里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笑意,而卫玠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说些什么,刘聪却缓缓的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我正好也饿了。”
卫玠轻轻一愣,他难道要和她一起吃饭?
“你今日没事了?”
卫玠不确定的问了一下。
刘聪为她倒了一碗羊奶,浓厚的奶香味扑面而来,瞬间勾起了卫玠的食欲。
“今日,我想与你一起用午膳。”刘聪勾了勾唇角,见到卫玠似有几分抗拒之意,眼中的笑意更加浓烈。
“那好吧……”卫玠有些不自在的坐下来,她拿起一碗热羊奶喝了一口,又拿着勺子舀起一块羊羹,这个熟悉的味道令卫玠多了几分心安,让她想起了哥哥卫璪,她突然失踪,哥哥该有多着急啊。
想到此处,卫玠的面容又暗淡了下来。
“怎么了,不好吃吗?”刘聪见她脸色低落,有几分伤感的模样,厉眸扫过身后侍奉的侍从,那侍从瞬间脸色煞白,惶恐不安的站着。
“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卫玠蓦然回过神来,轻轻叹息了一下。
刘聪莫名眸子一暗,眉目有些冷峻,薄唇紧抿,气氛也有些压抑了起来。
卫玠敏锐的察觉到刘聪的变化,心微微一惊,她现在不能惹怒刘聪,当机她露出笑容来,为刘聪倒了一碗羊奶。
卫玠笑容纯净如荷叶上的露珠,清秀亮丽的面容显得十分柔美,纤细的脖颈洁白无瑕,刘聪轻轻一愣,很多个时候,他并不在意,卫玠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因为他在意的是卫玠这个人。
此刻,他心里却起了一丝疑心,卫玠会不会,是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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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尝尝。”卫玠扬起了笑容,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刘聪隐下眼中的异色,接过卫玠手中的羊奶,一饮而尽。
“晚上我还有事就不来看你了,你早点休息吧。”
闻言,卫玠心中一喜,刘聪不在,她或许就有机会去找到垣延,可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刘聪便离开了。
……
酉时,夜幕降临,昏暗的夜色下,卫玠悄然支开了其中一个监视她的侍卫,又借口肚子疼让另一个侍卫去找军医。
时间只有一点,她必须要抓紧,很快卫玠便溜到将士们住处,火光明亮,士兵们驻扎的地方升起一个个营帐,没一个营帐便架着一个三角燃烧火把照明,卫玠鬼祟的躲在其中一个帐篷后面,偶尔有士兵巡查,她都心惊胆颤不已,这里可是禁地。
垣延,你到底在哪里?卫玠眉心紧锁,抬眸扫过周围,心中犯愁。
蓦然附近响起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卫玠脸色一惊,急忙静下心听。
“你们先回帐下,等我的消息,没我的命令不得妄动。”这道声音沉稳而冷静。
“是,垣将军。”
卫玠猝然一惊,垣将军?难道他是苑延,卫玠心中一喜,突然一道声音蓦然靠近,接着一把冰冷的剑横架在她的脖子上,昏暗的火光下,卫玠只能看见他凌厉的双眸。
“你是谁?”
卫玠的心一下子险些要跳出来,冰冷的剑紧紧扣在她的脖子上,锋利的割破她的皮肤,卫玠大气都不敢喘,稍稍平静一下心情,随即低声道:“你可是弘农太守垣延?”
那人微微一愣,可手中的长刃又用力了几分,卫玠闻到一股鲜血的味道。
“你到底是谁!你再不说话我就杀了你!”
卫玠这下确定了这个人一定是垣延,当下便低声解释道:“你不必担心,我并非汉赵人,我是江夏郡公卫璪之弟,太傅西阁祭酒卫玠。”
那人似乎沉吟了片刻,须臾间他的声音又响起。
“我凭什么相信你?”
听到垣延充满质疑的声音,卫玠心中一急,她摸过自己的腰间,想起哥哥曾让陛下赐给她一物,这是一块玉佩,上面雕刻了她的名字和御赐的印记。
“这个东西,可以为我证明。”卫玠摘下腰间的玉佩交给垣延查看。
垣延半信半疑拿起玉佩,手指摸到上面的印记,心微微一愕,借助微茫的光线他看清玉佩上的文字。
难道她真的是……
卫玠察觉到脖子上的剑似乎松了几分,心才微微一松,她知道垣延已经已经相信了她。
“你怎么会在汉营里?”垣延沉默了一下,声音如冰凌般寒冷。
“我是被刘聪抓来的。”
垣延将剑收了回去,卫玠这才动了动身体。
“刘聪为何要找你?”垣延戒心极强,脸上满是警惕之色。
卫玠叹了一口气,垂下面容,缓缓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想求求你能否帮助我逃出去?”
谁料,垣延却冷冷的笑了一声,语气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我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助你逃出去。”
卫玠听完后,想到刚才自己听到的内容,觉得垣延并非没有打算,卫玠轻轻一笑。
“垣延将军,你何须骗我,方才你们对话的内容我都听到了。”
闻言,垣延脸色一变,厉声逼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卫玠不理会他的怒气,从容一笑,她抬眸看着垣延缓缓说道:“垣延将军不必惊慌,你们的计划我不会说出去,因为,我们是一条线上的人。”
垣延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又沉声说道:“我不杀你,你走吧。”
卫玠听这话,心中一急,她不能就这么走了,她必须要逃出去,忽然灵光一闪:“如果我能帮助你们逃出去,你可否带我一起走?”
垣延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疑惑道:“你怎么帮助我们?”
卫玠悄然一笑,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当下对垣延说道:“汉赵军营守卫森严,我会想办法找到守卫薄弱之处,找到恰当的时机,让你们一举逃出去。”
垣延眼中闪过一缕暗光,唇角轻扬,卫玠并不知道他的打算,不过却知道垣延同意了这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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