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淡风轻,绿树浓阴,楼台倒影入池塘。
一大早就被阿瑶拉起来上早朝,好不容易下了朝,哥哥又被传召去了苑延殿,卫玠想着不如等等哥哥,于是留在宫中。
此时正值夏日,宫中开满了牡丹,蔷薇,月季,桃花谢绝了枝头,只剩下满树的碧绿,日光如水打在满院的春色,香味扑鼻,引得许多宫人驻足观看,卫玠正是其中一个,她虽然不是什么爱花之人,但是欣赏美也是一种视觉的享受。
卫玠不想惊动其他人,所以只呆在一处树荫下,靠着树干双手负于后脑勺,突然,不远处传来几句说话声,卫玠本来并不在意,恍然之间她蓦然听到了那二人的口中提到‘陛下’二字,她心微微一动,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不由按耐下心来仔细听。
“记住,这药一定要看着陛下喝下去,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这道声音刻意压得有些低沉,卫玠听不出来是谁。
“您放心,奴才一定办到。”这声音尖锐细长,言语中泛着谄媚之气,听了让人不喜。卫玠不敢乱动,怕惊动了那两人,于是等那二人离开了之后,才从树荫下走了出来。
难道,这两个人是想要害陛下?
卫玠一想到这里,心中一惊,她必须要去告知陛下。
此刻陛下必然还在苑延殿,她需得马上赶过去。卫玠询问了苑延殿的方向,于是一路快步走去,她心情有些慌乱,若是那人已经让陛下喝下了,那可就糟糕了。
过了一会儿,卫玠才找到苑延殿,事情紧迫,刚走到殿门口便被两个护卫拦住了,太监副总管一脸惊异的看着她,严肃道:“你是何人?”
卫玠急忙解释道:“我是太傅祭酒,卫叔宝,我有要紧事要见陛下,麻烦总管通报一声,事态紧急。”
副总管冷笑了一声,从容不迫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道:“陛下正在与散骑侍郎下棋,恐怕不愿被打扰。”
卫玠真想骂他一声猪头,气得脸色发白,遂脸色忽转,学着他的样子冷哼了一声,声音透着寒厉。
“若是因为副总管,耽误了我通报陛下的要事,后果是总管无法承受的,总管可要想清楚了。”
副总管终于脸色有了一分迟疑,犹豫了片刻,随后沉下声音。
“祭酒请稍等,奴才这就去禀报陛下。”
卫玠这才松下了一口气,只是一颗心还是悬着。
“祭酒请。”副总管终于出来了,他脸色微黄,额际冒汗,一脸诚惶诚恐。
卫玠急忙走了进去。
此时司马炽正在与卫璪下棋。
“臣参见陛下。”卫玠稍稍看了殿内,除了一个宫女并无其他侍人,当下心才平静下来。
“祭酒所谓何事?”司马炽抬起眸子暼过卫玠,一手优雅持棋子落下。
卫璪也轻轻笑道:“叔宝,听副总管说你有急事要禀报。”
卫玠正想说,突然之间,只听见一个脚步声传来,殿内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陛下,到了喝药的时间了。”
卫玠心猛然一提,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只见那身着总管太监服饰的宫人缓缓将药端了到司马炽身旁。
“陛下,您的身体要紧,先喝药吧。”总管眼里满是担忧,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卫玠顾不得其它,慌忙喊道:“陛下,这药您不能喝!”
“什么?”
司马炽微微一愣,手缓缓一顿。
“叔宝。”卫璪急忙起身,示意卫玠不要说话,这送药的宫人是陛下尤为信任的人,他曾为陛下挡过致命一刀,深得陛下宠信,更何况如今陛下并非从前的豫章王,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君,稍有不慎,触怒天威,后果不堪设想。
“这位大人,这药是陛下日日都要喝的,陛下龙体虚弱,这要是补气养身,坚强体魄,不知大人为何出此言?”总管面色不善,说到最后倒是有一分委屈。
司马炽微微一笑,示意卫璪坐下,斯条慢理的接过总管手里的汤药。
卫玠不由心急起来,这药一定有问题,可是她若说出来,没有证据,陛下必然不信,该怎么办!
卫玠突然灵机一动,虽然这个方法有些冒险。
“请陛下恕罪。”卫玠说完这句话,趁众人不备之时,将那碗汤药猛然灌下。
“大胆!”总管怒目圆睁,众人错愕之时,卫玠却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疾速发白,险些倒在地上。
卫璪慌乱跑来扶住她,顿时心急如焚,厉声喊道:“叔宝,叔宝!”
司马炽眼睛扫过那送药的总管,以往那温润清冷的面容霎时变得阴翳,散发着一种阴寒的气息,那总管吓得立马跪在地上。
“传太医。”
很快太医便匆忙赶来,宫人扶着卫玠躺在榻上,太医诊过脉之后,脸色微微一变,这卫祭酒怎么会是个……
“太医,我弟弟如何了?”卫璪焦急问道。
“卫祭酒如何了?”司马炽目光深沉,看着卫玠陷入昏迷,脸色全无,心里不由得有一丝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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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侍郎大人,这位大人是因为食用一种带有毒性的药物,他的身体原本就虚弱,加上这种毒物的刺激,所以引发了旧疾。”太医稍微犹豫了一下,说完,眼底浮着一层惊讶。
“太医,您看一下这碗药有何不妥?”司马炽命人将方才乘着汤药的器皿递给太医。
太医皱着眉头,将特定的银针插进去,那器皿还剩些药水,过了一会儿,却见那银针未曾变色,太医又试了另一种方法,随后目光微变,惊呼道。
“回陛下,卫祭酒正是中了这里面的一种药物,这一味药材,无色无味,毒性较轻,可若是长期服用,可导致人的精神失常,更严重的话,可能会要了人的性命。”
太医的话一说完,司马炽眸光骤冷,那送药的总管太监更是吓得腿都直不起来,使命磕头,鲜血四溅。
“将他拉下去,严刑拷打,记住,让高统领亲自动手。”
司马炽此刻的面容,犹如最恶毒的鲜花,散发着剧烈的毒性,使人不寒而栗。
那总管听完,险些瘫倒在地上,唐统领手段阴狠残暴,但凡是犯人,没有一个能挨得过三天。
“太医,那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卫璪眼里满是担忧,叔宝,一定不要有事啊。
“回侍郎大人,这位大人无事,臣已经解毒的药物给卫大人服下,只要多加休息,调离身体,切勿劳神,就会没事的。”太医看了一眼卫玠,缓缓道。
月色正浓,清风遐迩。
此时东海王府又迎来两位客人,自然是吏部郎周穆和其妹夫诸葛玫。
“二位来了。”司马越命侍从为他们斟茶,周穆微微一笑,垂下的面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看来大司马对他们二人的提议动心了。
“见过大司马。”
司马越眼底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面上却不动声色。
“二位免礼。”
周穆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司马越微微抬手示意他停下来,笑着道:“喝茶吧,本王心得的茶,特地用来款待二位的。”
周穆和诸葛玫点了点头,端起茶盏微微一品,露出一脸谄媚之笑。
“这茶味道独特,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司马越却放声一笑,轻轻的放下茶杯,声音放肆而冷厉。
“好好喝吧,毕竟,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喝到这样的好茶了。”
闻言,周穆与诸葛玫一阵惊愕,忽而二人脸色剧变,难道……
突然二人脸色疾速变白,眼睛抽搐,鼻子和嘴巴流出浓血来,心脏恍若刀割一般,剧痛无比。
“这茶里……有毒……”
二人挣扎了一会儿,气息才消失。
“将这两个人拉下去。”司马越命令侍卫将两人拖了下去,眼中露出一丝冷笑,他未曾理会这二人,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另外一个计划。
翌日
大殿上,文武百官按照官阶高低排列行跪拜之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炽身着绣着龙纹的红袍,额前珠帘轻垂,仪态高贵威严,隐藏于旌彩珠玉下的一双眸子晦明难测。
“众卿平身。”
只见司马越缓缓出列,沉下声音道:“禀陛下,臣有一事想要禀报陛下,吏部郎周穆与其妹夫诸葛玫收取贿赂,欺压百姓,臣已经命人将二人伏法了。”
司马炽轻轻一愣,眸子隐在珠帘之下,带有几分冷色。
“有大司马为朕分忧,实在是朕之幸。”
“臣不敢。”司马越垂着眸光,看不出神色。
司马炽轻轻一笑,却暗含一丝冷厉之色,他不敢,他有什么不敢的!
“朕有一事,想与众位爱卿商量商量,朕决定废除诛灭三族的刑法,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言语一落,众人议论纷纷,只见司马覃出列,应和道:“此法残酷无比,不念人情,臣认为早就应该废除了。”
司马越也紧跟着道:“诛灭三族的刑法虽然一直沿用至今,但却过分残暴不仁,冷漠无情,臣也认为该废除此法。”
二人开头之后,接下来的臣子们都纷纷同意。
司马炽满意一笑,退朝过后,司马炽留下司马越在宫中共同用膳,这样的恩典只有司马越能拥有,司马越自然满意。
夜色微凉,栀子花清淡的香气隐隐约约,树影斑驳,月光如水,轻盈流动。
光华殿
“禀陛下,高太医求见。”宫人进来回禀。
司马炽轻轻一愣,高太医,莫非卫玠的病情有什么变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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