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来,吹动湖水荡起丝丝波纹,林表明霁色,漫山浸染旖旎新绿,枝头牡丹花苞沾着些许白露,在金色的阳光下透着别样的晶莹剔透。
转眼已经过了三个月,卫玠正站在院里一颗梨花树下,皎洁纯白的花瓣点缀了整个院子,花瓣纷纷扬扬,清淡的香气在空气中浮沉流淌,卫玠伸手接住了一片花瓣,眼中含了一丝笑意。
那次她从这棵树上摔下来,是王聿匆匆而来救了她。
无论再怎么不愿相信,那个人,真的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公子,外面冷。”阿瑶正从屋内走来,眼见卫玠站在院子里,心中不由焦急担忧起来,公子大病了一个月,身体越发虚弱,受不了风寒。
卫玠只是轻轻一笑,转过身,促狭的眨了眨眼,故作轻松道:“我已经没事了。”
阿瑶才敛下眼中的忧色,走过来扶住她,卫玠抬头望了望天空,碧空如洗,娟娟微光从天泄,倒是添了几分暖意,卫玠心微微一动。
“我想出去走走。”
卫璪从回廊走来,靛蓝色锦袍衬得他面如玉冠,神采奕奕,望见卫玠时,卫璪冷淡的眉眼不由温和下来。
“叔宝。”
卫玠抬眸微微一笑,妩媚的眼波似初绽的桃花,带着纤弱的秀丽风姿,卫璪蓦然一愣,只听见卫玠用轻柔的声音唤道:“哥哥。”
卫璪已经走到她身旁,抬手理了理她微乱的发丝,眼底流露宠溺的笑意。
“想不想出去走走。”
卫玠一听,眸子一亮,果然只有哥哥看得透她的心思,遂点了点头,红润的面颊添了几分动人的娇艳,卫璪眸子却暗暗一沉,既而又悄然掩去。
刚走到府门口,外面跑来一个侍从附在卫璪耳边,不一会儿,只看见卫璪面色一沉,眸中闪烁着冷光,卫璪只好抱歉的看向卫玠。
“叔宝,哥哥先去处理点事情,你们几个在外面好好照顾二公子。”卫璪严肃的暼过阿瑶以及哥哥身边的三律,五音。
他们急忙颔首,卫璪见此点了点头,随即随着那侍从而去。
坐上了羊车,街外喧嚷热闹的声音绵绵不绝,卫玠抬手微掀车帘,街边小贩吆喝着,包子铺冒着热腾腾的雾气,酒楼人来人往,头发颜色各异的行人穿梭其中。
“阿瑶,我想吃胡连纪的烧饼。”阿瑶笑着点了点头,命令车夫停车,下车去为卫玠买烧饼。
卫玠刚想放下帘子,却见对面停下一辆华丽的马车,青帘直垂,莲花吊坠轻垂,侍从将帘子一揽,只见一个身着金丝绣边青袍的青年缓缓下车,阳光如流水,为他面上镀上一层暖暖的金色,面容温润优雅,尔形既淑,转侧绮靡,顾盼流妍,恍如一株清幽出尘的莲花,又似一株雍容华贵的牡丹。
卫玠却蓦然一惊,险些碰倒了小几上的茶杯,那个人,不就是那日在酒楼酷似豫章王的男子吗?
卫玠看见那男子走入了一座府邸,那府邸气派不凡,列玉麒麟,朱红色高柱上挂着鎏金牌匾,苍遒有力的飞舞着两个大字‘张府’
卫玠急忙下车,顾不了后面呼唤着她的三律五音二人,那青年已然走了进去,府门轻闭,卫玠抬目环视四周,又若无其事的回到车上,只是她的心隐隐有些不平静。
就好像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
卫玠收回了目光,突然没有了兴致,于是意兴阑珊的命令回府。
刚回府,见府外停着一辆羊车,风帘雅致,禅意陡生,卫玠稍稍暼过,便抬脚下车,走进去,远远便见到一位风姿卓然的女子坐在厅内。
管家急忙过来福了福身,焦急的擦了擦汗,慌道:“二公子,你可回来了,这位姑娘说找大公子,大公子还未回来,这位姑娘便一直在这里等着。”
卫玠抬头看清楚那女子的面容,猝然一愕,这不是山嫣姑娘吗?
“好了,管家你先下去吧。”卫玠微微挑眉,平静的走了过去。
山嫣一闻有人来了,喜笑颜开,急忙向望去,只见一位纤弱绝尘的公子徐徐走来,无暇的肌容堪比枝头的梨花,纯白秀丽,顾盼琉璃,殷唇微抿,纤细的脖颈细白恍如女子,山嫣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姑娘,我大哥现在还未回来,不如姑娘先行回去,改日再来吧。”卫玠朝山嫣微微点头,略有些抱歉的道。
“无妨,公子可是卫二公子,卫玠。”山嫣面色已然恢复了平静,起身低俯,却回想起眼前这个青年正是当年酒楼中侃侃而谈的少年,如今这少年风姿更胜当年,想到这翩翩公子曾经是她的未婚夫婿,山嫣心中一阵复杂。
卫玠脸上挂着淡如流水的笑意,点了点头。
“正是。”
“既然如此,那山嫣便改日再来。”山嫣垂下清秀雅丽的面容闪过一丝坚定,遂缓缓走了出去。
卫玠倒是蛮佩服这山嫣的,觉得她十分与众不同,一早她就知道山嫣心仪哥哥,卫玠暗暗一笑,也许她很快就会有一个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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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一处雕花镂空的窗边,一个年轻的男子居高临下,段蓝色的锦袍丝带轻扬,卫璪俊雅面容露出一丝冷色。
这个人究竟是谁?竟然有与殿下如此相似的面貌,匪夷所思,若非有人提前通禀,他怕是更加惊讶。
张府,从未听说过这张府,莫非是外面新移居而来的,卫璪眉目紧皱,一缕暗色隐在眼皮下,缓缓关上窗。
“盯着张府。”
闻言,身后几个黑衣人恭敬垂首,卫璪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世上容貌相似的人如此之多,可偏偏在这关头这男子突然出现在洛阳,卫璪眸子微动,冰冷之色流转其中,先传书于殿下再行下一步。
是夜,天际星辰如一颗颗炫目的宝石闪烁绮丽的光辉,圆月如盘,溢出缕缕清辉,轻薄如水,树影斑驳陆离,卫玠听说卫璪回府了便急忙跑去哥哥的院子,一进屋子,便见卫璪沉默的坐在胡椅,眼中隐隐闪动一丝光芒,见卫玠过来,卫璪敛去了眼中的神色。
“哥哥,你可知道,今日那山嫣姑娘来府里寻你,等了良久,我才让她先回去,哥哥,不是我说你,你得去山府赔礼道歉了,让人家姑娘等你那么久,实在是不该啊。”
卫玠兴致勃勃的说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见卫璪毫无所动,不由摇了摇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卫璪的目光微微一变。
“下次,让她不要再来了。”卫璪平静的倒了一杯茶,唇边衔着冷漠的弧度。
卫玠微微错愕,疑惑:“为什么?”
卫璪十分头疼的扶了扶额头,无奈的说道:“那只会坏了山嫣小姐的名声。”
卫玠一听,自然有些忿忿,看着自家哥哥十分不感兴趣的样子,十分来气。
“哥哥,那姑娘品貌样样都好,若是她能做我的大嫂,那该多好啊。”卫玠一边说着,一边暼了暼卫璪,用着万分遗憾的语气不高不低的说着,又合时宜的配上惋惜的神情,卫璪眼皮隐隐在跳动,颇为好笑的看着自家弟弟,促狭的挑眉。
“怎么了,弟弟如此喜爱山嫣姑娘,不如我再去山府为你与山嫣说亲事……”
卫玠一听,嘴角微微抽搐,她眼中闪过几丝懊恼之色,哥哥这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她无奈的撇了撇嘴。
“罢了。”
一阵微风吹来,烛火摇曳,卫璪起身关上窗,随后摸了摸卫玠的头,笑了笑:“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从卫璪屋子里走出来,卫玠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阿瑶掌灯前来,一见卫玠紧忙呼唤道:“公子。”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卫玠伫立了一会儿,回了屋子,不知想到什么,卫玠蓦然走到一处柜子前,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锦盒,拂去上面的灰尘,打开盒子,却见里面空空如也,卫玠猝然一惊,王聿送给她的玉佩,怎么会没了?
“阿瑶,阿瑶,你可有看见我盒子的玉佩?”卫玠急忙唤道,一边急切的翻了翻旁边的柜子,都找不到。
阿瑶匆忙跑进来,一见那锦盒,面色略微不自然,眼底隐约闪过一丝惊慌之色。
“公子,阿瑶也不知道啊,公子吩咐奴将锦盒放好之后,奴便没有再碰过了。”
卫玠自然是相信阿瑶不会乱拿走她的东西,可是东西为何会不见了呢?
卫玠失魂落魄的抱着锦盒,眼睛怔怔的看着空荡的盒子,脑海中闪过王聿的面容,那个人送她的东西,也没了……
良久,卫玠才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悠悠明月,那个人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永远不会再相逢,永远……
卫玠不由回忆起,初见王聿时,自己竟然如此厌恶他,后面甚至还将她关起来,可是之后,他接二连三的救自己,还有那日在船上,他对她说的那句话。
如果世界上有一种感情,游离与亲情与友情之外,又超越了亲情,又不似爱情,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
她的心中隐隐有些迷惘,甚至心痛,恍如刀刀剜心,异常难受。
月悄悄隐入云层中,静谧得仿佛能听见落花的声音,风中掠来淡淡的花香,牵人心弦。
烛光微颤,卫玠侧脸映着柔和的光芒,缕缕清风与落花缠绵悱恻,点出无限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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