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杀了我?”
完全出乎百济诸臣的预料之外,庞统见此状况,面上不但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充满了……跃跃欲试?
待百济大臣们的声音渐低,庞统微微一笑,道:“尔等,果真想杀了庞某人吗?请便!说实话,庞某人求之不得。不过,在临死之前,本使者想问你们一句:尔等,可知汉使之尊乎?”
“汉使之尊?什么意思?你庞统,不是代表的天策军吗?”有人不解地问道。
庞统无奈道:“吾当然代表的是天策军。不过,没办法,在吾之前,从未有天策使者受过外邦人生命的威胁,只能以大汉使者进行类比了。”
“那么,大汉使者,有何尊贵之处?”
庞统朗声道:“自大汉建立以来,使者出使各国,代表着大汉的威严和尊荣。任何敢于杀害汉使的国家,都必将承受大汉的雷霆之怒。南越国仗着山高林密,瘴疫遍地,不尊汉皇,杀了大汉使者。结果,汉皇震怒,灭其国,斩其君,将整个南越收归大汉所有,设立九郡。有大宛王杀大汉使者,汉武帝派十万大军两次西征大宛,大宛王头悬北阙。有朝鲜杀汉使者,大汉出兵,即时诛灭!有楼兰……好吧,楼兰王没杀大汉使者,而是被大汉使者傅介子一怒之下杀了。结果,楼兰一国之众,面对汉使傅介子一人,动都不敢动。尔等以为,是为什么呢?”
“废话,是害怕大汉报复呗。”有百乘大臣酸溜溜地道。
“聪明!那么,是不是,所有百乘人,都和你一样聪明呢?”
顿了顿,庞统缓缓向四下里看来,道:“如今,华夏做主的,已经不是大汉朝廷,而是吾主天策秦王。尔等以为,杀了吾这个天策使者,天策军会有何反应?”
“我……我们……”百乘诸臣纷纷偏下头去,不愿意与庞统对视。
庞统却步步紧逼,道:“你们不信邪的话,现在就把庞某人杀了吧!吾庞统一死,既能青史留名,又能凭此功为子孙留下侯爵之位,甚至有百乘一国之江山社稷陪葬!我庞统,死而无憾!”
话音未落,他毅然决然地转身向殿外大步走去,每一步都坚定而有力,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他并不畏惧死亡。
他这一走,众百乘大臣当时慌了神。
“天策使者,请留步!”有人高声呼喊。
“庞先生,别走啊!”又有人急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庞先生请息怒,我们刚才只是跟您开个玩笑而已!”有人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紧张的氛围。
“是啊,是啊,我们哪敢对庞先生有半点不敬?请庞先生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
更多人纷纷附和,拉拉扯扯,请庞统回来落座。
废话,要不然呢?
真把庞统杀了?天策秦王姜耀代汉而立的心思,路人皆知。大汉使者被杀怎么办,已经有无数汉皇打了样儿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庞统死了,姜耀不马上把百乘灭了,恐怕以后姜耀都不好意思代汉称帝。
就算不杀庞统,把庞统囚禁起来也不行啊!天策军接下来,无非是两个主攻方向,一个是安息,一个是百乘。安息可比百乘难啃多了。只要不达成协议,姜耀不打百乘打谁?
说到底,百乘群臣刚才的群臣激愤,一半是真的愤怒,一半却是演戏。打算恐吓庞统,少付出些代价。
现在,百乘威胁不成反被庞统试探出了底线,此时也只剩下软语哀求了。
“好叫庞先生得知。”百乘宰相娑沙那临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诉苦道,“我百乘并非没有认识到天策军的强大,也并非不愿与天策军保持和平。然而,天策军所提出的这四个条件,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分了!”
庞统闻言,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反问道:“哦?有何过分之处?我怎么不觉得呢?”
娑沙那临苦着脸,继续解释道:“就拿那一百万两黄金,五百万两白银来说吧。我百乘刚刚经历了音度河大战,损失了将近三十万的兵力,国库已经空虚到了极点。现在,天策军又要求这个数目,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庞统却显得胸有成竹,他微微一笑,道:“我还当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呢,原来只是这点金银啊。此事简单得很,浮屠教不是有很多金银吗?你们百乘可以先借浮屠教的金银来偿还我天策军的军费。然后,再加征一个特别税,用来还给浮屠教不就行了?比如,每亩地加征一钱银子的赋税,百乘地大物博,随随便便就能补了这个窟窿。我就不明白了,这有何难?”
“有道理啊!一亩地加征一钱银子的赋税,并不算多。”
“我们天竺的百姓都会体谅官府的难处的。”
“对啊,先借浮屠教的钱来应急,再通过加征特别税来偿还这笔债务。这样一来,那些金银不就解决了吗?我百乘泱泱大国总不至于真的连一百万两黄金、五百万两白银都拿不出来吧?”
……
庞统的话音刚落,大殿内便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百乘王悉罗达尼听了,心头却在滴血。
他太明白,手下这帮子龌龊大臣,安的是什么心了。
说是一亩地加一钱银子的赋税,但执行过程中,就真的一亩地只征收一钱银子了?
那怎么可能?
至少五钱,甚至一两!
他们完全是想借着天策军的由头,上下其手,***。
而这些钱财,在那些贵人手中不过是个数字而已,在普通百姓手中却可让百乘的国力更加强大。
好毒的一计啊!
不仅从我百乘获得大量的赔款,还让我百乘百姓遭受十倍的盘剥,极大削弱我百乘的国力!
悉罗达尼真是郁闷极了。
更让悉罗达尼郁闷的是,偏偏除了庞统这个法子,他还真没别的法子,凑出给天策军的赔款。而且,悉罗达尼又怎能真的违背了这么大臣的意思?
“好吧。”
悉罗达尼忽然开口,道:“即便赔偿天策军的军费,我百乘可以凑出。向天策军称臣,每年向天策军献粮一百万石、布帛两百万匹,本王也可以接受。每三年五名绝色美人,我百乘也不会吝惜。但是,乌贾因行省,乃我百乘根本之地,绝不可割让。”
“有什么不能割让的?”庞统满面地不以为然之色,道:“如今,百乘的乌贾因行省,已经和我天策军接壤。即便贵国不给,难道我天策军就取不了吗?不说别的,就说我天策军在音度河之战中,那些破了象军的巨弩吧。你们以为,乌贾因城,在如此巨弩面前,能守得住吗?”
当然守不住了。
一千年后的蒙古人西征时,都用三弓床弩破过西征路上数得着的坚城,更别提现在了。当然了,人都是逼出来的,三弓床弩用的多了,百乘人慢慢研究,总会找出克制的办法。所以,核弹威力最大是在发射架的时候。现在,天策军现在主要用三弓床弩进行威慑,逼百乘进行妥协。
悉罗达尼微微摇头,道:“恐怕乌贾因城,抵抗不了天策军的巨弩。不过,如果天策军执意选择战争,我百乘什么称臣、进贡、献美,可就都没了。对于天策军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但也未必是件坏事。”庞统道:“百乘王如果一意孤行的话,咱们尽可以试试。你以为,我天策取了乌贾因行省之后,就会收手吗?非也!我天策军会继续南下,彻底覆灭百乘国。到了那时候……朱罗国已经臣服我天策,你猜朱罗人会不会出兵助战?我天策水军出音度河,出奇兵攻打百乘沿海城市,百乘如何应对?再加上天策陆军无敌天下……百乘王,你要不要赌一赌,百乘什么时候亡国?”
“我……”
百乘王当然明白,朱罗国未必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会配合天策军进攻百乘。天策水军,攻打百乘沿海城池,未必能对百乘造成多大的威胁。天策陆军一座座坚城打过来,怎么也得一两年。这一两年的时间里,或者安息出兵,或者姜耀后院起火,不知会有多少变数。
但是,万一呢?赌输了呢?
赌输了,百乘王可就什么都没了!
他真的要赌?
“百乘王!”庞统继续循循善诱,道:“如此大事,你可要考虑清楚啊!确实,现在百乘有不知多少人,大声叫嚷着,绝不和天策军妥协。但是,百乘一旦亡国……其他人不是没有出路。比如那贵霜的摩罗宰相吧,现在在贵霜依旧风光无限。但是,贵霜王全家呢?全部身首异处。百乘一旦亡国,损失最大的就是百乘王你啊!”
说穿了,这和“百官皆可降曹,唯主公不可降曹”是一样的道理。
百乘亡国,损失最大的,不是别人,就是百乘王悉罗达尼!相反地,只要百乘继续存在,什么割地赔款献美,对百乘王悉罗达尼自身的富贵,又当真能有多少影响呢?
悉罗达尼真被庞统这句话打动了。
他苦笑道:“听闻,天策府宰相贾诩,在华夏有毒士之称。庞统先生你,却是绰号凤雏。但是,今日看来……庞先生你这玩弄人心的本事,恐怕不在贵国宰相之下啊!”
“哪里,百乘王谬赞了。”
庞统当然知道,这是悉罗达尼在讽刺:庞统先是献计加税,让百乘群臣的私心盖过了公心。后是出此蛊惑之言,让百乘王的私心,盖过了公心。最终,庞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蛊惑百乘君臣之心,逼着百乘进行了妥协。好毒的庞统啊!那“毒士”的名号,该给庞统才对。
不过,那又如何?
百乘王不挑明,庞统就当好话听了。
庞统道:“所以,我天策军的四个条件,百乘王全部答应?”
“那是自然。”
“百乘王英明。”
庞统竭力保持着镇定之色,站起来微微躬身,心中却已经乐开了花。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庞统和诸葛亮齐名,一直对标之人都是诸葛亮。
如今,诸葛亮为蜀王刘备的宰相,功劳赫赫,位高权重。
庞统却远没诸葛亮那么风光。
直到现在,他才算扬眉吐气!
庞统心中暗想:诸葛亮,你在刘备麾下。刘备实力弱小,你就算再殚精竭虑,又能做出怎样的功业?吾庞统就不同了!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吾在秦王麾下,稍稍做点事情,就能做出远超你的功业。今日这场谈判,别的不说,就说那百乘的乌贾音行省吧,无论人口还是土地都不弱于益州,被我用三寸不烂之舌轻松拿下!论功业,你怎么和我比?哈哈!
……
……
又过十日,安息国都泰西封沉浸在一片肃杀之气中。一场军事政变刚刚落下帷幕,王宫大殿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去,地面上殷红的鲜血仿佛还在诉说着刚刚的惨烈。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阿尔达班——万王之王的兄弟,以及安息萨珊总督阿尔达希尔、浮屠教珈蓝圣女、琐罗亚斯德教教主查拉德等人,一同踏入了这座染血的大殿。他们是这场政变的胜利者,此刻正迫不及待地来收割胜利的果实。
而这场政变的失败者,正是安息万王之王沃洛吉斯。他依旧端坐在王座之上,身着万王之王的尊贵服饰,神情却显得异常落寞。
他望向走来的四人,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你们一定很失望吧?没有看到我的尸体。”
“倒也谈不上失望。”阿尔达班冷笑,道:“既然王兄不肯自己体面,那我这个当兄弟的,自会帮王兄体面。不知,王兄想要什么死法?被刀剑杀死?被绳子勒死?还是想喝上一杯毒酒?”
沃洛吉斯微微摇头,声音中透着一丝不甘:“事实上,在你们进来之前,我已经喝下了一杯毒酒。不过,在我临死之前,有一事不明,想要问个清楚。”
阿尔达班道:“不知王兄想知道什么?”
沃洛吉斯道:“音度河一战,四国联军大败亏输,本王难辞其咎,今日身死,也算理所应当。不过,吾亲爱的好兄弟,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登上这万王之王的位置吗?如今安息这个烂摊子,可不好收拾啊!为什么,不等吾和天策军达成丧权辱国的协议,身败名裂之时,再将吾除去呢?”
阿尔达班道:“实话告诉你吧,吾等已经和天策军达成了协议。而这些协议,王兄却是不可能和天策军签的。既然如此,也只能请王兄先上路了。”
“到底是什么协议?”沃洛吉斯紧皱眉头。
阿尔达班道:“主要有四条。其一,赔偿天策军军费,金一百五十万两,银一千万两。”
“这么大数目?”沃洛吉斯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虽然吾安息万王之王有‘宝主"之称,但金一百五十万两,银一千万两,足以搬空国库以及地方府库了。”
萨珊总督阿尔达希尔接话道:“只要能稳住天策军,就是值得的。”
“那第二个条件呢?”
阿尔达班道:“第二个条件,向天策军称臣,每年献粮一百万石,布帛一百万匹。第三个条件,每三年向天策秦王献五名绝色美人。第四个条件,割包括木鹿城在内的整个呼罗珊行省给天朝军。”
“你们疯了!”
沃洛吉斯猛地站起身来,脸色苍白如纸,道:“吾确实不可能答应天策军如此条件!呼罗珊地区,乃是我安息帝国的崛起之地,不仅有着繁华的木鹿城,还是我安息最好的兵源地。这也能割让?”
这话是真的。
如今,安息人将呼罗珊地区,割让给天策军,相当于什么?相当于,后世的清朝,把东北地区割了!相当于大元,把草原割让了!相当于朱元璋,把淮河流域割让了。这怎么可能?
阿尔达希尔却道:“吾再说一次,只要能稳住天策军,就是值得的。因为,吾等已经有了对付天策军的手段。”
“什么手段?”
阿尔达班微微一笑,却透露出一丝残忍:“我们准备将我的女儿艾拉娅献给天策秦王姜耀。”
“什么?艾拉娅?将艾拉娅献给姜耀?”
沃洛吉斯简直比听到安息割让呼罗珊地区,更加愤怒和不可思议,怒喝道:“不可!万万不可!我不答应!我安息国,全体子民,都不能答应!”
艾拉娅,阿尔达班的女儿,沃洛吉斯的侄女,安息第一美人。
与此同时,也是沃洛吉斯的……梦中情人。
更准确地说,她是安息帝国已经受封却没过门的皇后,万王之王沃洛吉斯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