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啊?咋就成我吓死老孙头了?”
“是哪个王八蛋,在陈师兄那里胡说八道?”
许长青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绪,开始有爆发的迹象。
若是背上个杀害同门的罪名,不死也要脱层皮。
好在他初入苟道的他,还算有点天赋,硬是没有当众发泄情绪。
——主要还是有内门弟子在,他“从了心”。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清思路,条理地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陈师兄,基本上就是这样。老孙头是高呼三声“悟到了”之后,暴毙而亡。”
“胡说,分明是你大吼大叫,吓死了老孙头!”
刚才跑去给陈良传话的外门弟子赵双合,此时跳了出来,瞪着眼睛大声斥责许长青。
赵双合,头大脖子粗,外门一霸赵家三兄弟的老二。
平日里欺负弱小,做过的坏事一箩筐。
许长青不记得自己招惹过这对恶人兄弟,只当这三弟就是纯粹的恶。
“原来是赵老二这个王八蛋诬陷老子,损人不利己,图啥呢?”
许长青怒目而视,跨步向前,正要和赵双合说个明白。
谁知,许长青以为的塑料师兄,梁北诚主动替他解释:
“赵师兄,你看错了。老孙头的死因是气血攻心,经脉逆行。并非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谁不知道,你和许长青两个人好的穿一条裤子,你替他开脱什么?”
赵双合当众指责梁北诚的证言不可信。
——许长青却是一愣,我和老梁关系这么好的吗?
“蔡青岚,赖文宁,刚才你们也听到了吧,许长青大吼大叫,声音很吓人!”
赵双合又拉出两个人来当自己的人证。
“听是听到了,但听不清许师弟说的是什么而且,老孙头死之前说的是“悟到了”,听起来和许师弟说的话,没什么关系”
赖文宁极其诚实,实话实说。
蔡青岚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忽然说起许长青“摸尸”之后,又哭又笑的事情:
“按理说,许长青与老孙头非亲非故,也就是个邻居而已,但悲伤的像是死了亲兄弟一样,有点不正常”
“我就是这么一说,若是说的不对,大伙也别在意”
赖文宁的证言没有什么用,但蔡青岚的话,立刻让赵双合感到非常有用,赶忙紧紧抓住:
“蔡青岚,蔡师弟,你说得对极了!许长青就是心中有亏,才这么悲伤!”
许长青没想到,自己金手指到账时一下没控制好表情,就漏了这么大一个破绽给对方。
他想了想,硬着头皮道:“孙师兄,死得突然,我想起他以前总教我种田,心中难免悲伤”
“还“孙师兄”,刚才不是一口一个“老孙头”?怎么突然改口了!”
“再说,就你种的那个破地,怎么好意思说老孙头教过你?但凡他教过你,你的灵田也不能像狗啃过的一样。”
“你可别再编了!我看就是你吓死了老孙头,心里有愧,才能如此悲伤”
赵双合揪住许长青表现悲伤的事情不放,一时倒是占了上风,让许长青无法反击。
“不仅要谨言慎行,还要管理好表情苟道还真是有点难啊!”
许长青此刻有些后悔,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他可能被逐出宗门——毕竟他是吓死人,不是杀死人,还不至于偿命。
“等等,吓死人?!”
“人是不是吓死的,做个尸检不就知道了吗?”
许长青忽然醒悟过来。
虽然修行世界,不像前世那样有完备的尸检技术和理论,但也有懂仵作之道的修士啊。
想通这点,许长青也就不慌了。
他很淡定地向陈良请求:“陈师兄,孙师兄的死因,并不复杂。还请陈师兄帮忙找一个略通仵作之道的师兄来给老孙头验尸。”
“陈师兄!不用验尸。我亲眼看见就是许长青狂吼不止,吓死了老孙头,直接将许长青拿下,逐出外门!”
赵双合的弟弟,赵三顺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也跟着陷害许长青。
事实上,老孙头死的时候,赵三顺压根没在灵田,而是躲在自己的茅屋里偷懒。
“逐出外门!”
“逐出外门!”
“逐出外门!”
赵双合给了个眼色,他的几个小跟班,也开始跟着吼叫,显然是要制造“舆论”,将许长青逼入死地。
赵双合可不懂什么验尸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想过通过尸体能查出是否是吓死的。
本以为几个人一起诬陷,就能十拿九稳地将许长青赶出外门,结果现在出了波折,他们兄弟只能拼命阻止验尸。
“赵家兄弟,你们这么为老孙头的死打抱不平,怎么不愿意请仵作来给老孙头验尸呢?你们是怕什么吗?”
许长青的声音不大,但同样掷地有声。
见局面越来越乱的陈良,知道再不制止不行了。
他灵气一运,大喝一声。
“统统都给我闭嘴!”
所有人立刻收声,不敢再多讲一句。
陈良炼气五层的修为,超过所有外门弟子修为两层以上,他一人一剑,就可以屠了在场的所有外门弟子。
所以他的话,极具威慑力。
“不用找仵作,你们来两个人把那个老头的尸体给我抬过来,我看看便知。”
虽说记住几十个外门弟子的名字,对于记忆力极强的修士来说一点不难,但陈良就是懒得去记。
管理此间都快三年了,依然是“你,那个谁,这个谁”的叫来叫去,从来不叫外门弟子的名字。
在他眼里,或许这些外门弟子不配拥有姓名。
陈良的话音一落,梁北诚很有默契地和许长青将老孙头的尸体,抬到了陈良的灵马旁边。
赵双合兄弟俩这下开始慌了神,一开始没料到验尸能查明死因,现在更是没有料到陈良自己就是懂验尸的。
两兄弟知道情况不妙,但也没奈何,只能抓耳挠腮地看着陈良如何验尸。
依旧端坐在马上的陈良,略微一转头,用灵识扫过老孙头的尸体。
尸体上并无任何外伤。
容貌只是显得苍老,没有一点的扭曲变形——这说明没有邪魔入侵,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五脏六腑俱在,但有不少积劳成疾的暗伤
经脉无变色之象,但因细小狭窄,几处堵塞,导致经脉逆流。
这妥妥是心力交瘁,暗伤累积,活活累死的,绝非惊吓而死。
陈良叹了一口气,知道是自己受了误导,冤枉了许长青。
陈良在马上的动作,赵双合全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大大不妙。
他眼珠子乱转,拼命在想一会如何辩解。他想了半天也没好借口,反倒是想通了一点:陈良一开始误会了许长青,他若是要面子的话,多半会从轻处理自己。
果然,他所预料的那样,陈良马鞭一指他们兄弟俩道:“那老头是自己暴毙的。那个头大脖子粗的,你谎报死因,胡乱攀咬,去给那个小师弟道歉。再罚一块灵石,十日内交到内门。”
他这么倨傲自然有他的本钱。
赵双合一听心中暗喜——陈良到底还是要面子,对他们兄弟俩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陈良都给他们台阶了,赵双合还不赶紧就坡下驴?
“许师弟,对不!起!~~,是我弄错了。”
赵双合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向许长青道歉,既不躬身也不拱手。
他这态度,许长青自然不满意。
但此时也不是发作的时候,暂且将这笔账记下,以后再加倍讨回来。
“赵家兄弟是吧?之前有什么恩怨,我不记得了。但从今往后,定要让你赵家兄弟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苟道报仇,万年不晚!
。。。。
老孙头的死因已经确定,但陈良依旧不下马。
他半眯着眼睛慢慢扫视现场四周,看样子是考虑老孙头的后事安排。
外门弟子死就死了,对宗门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说得不好听一点,外门弟子和地里的灵谷一样,一年一茬,旧的去不去,都会有新的补充上来。
所以老孙头死了,宗门也不会给什么抚恤。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庄稼把式老孙头负责的灵谷田。
再过几个月便到了收获的季节,若是无人照看,收成必会大受影响。
要是将田分给许长青这些入门没几年的年轻弟子,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最后他干脆不再理会这种“小事”,又用马鞭指着梁北诚和许长青,命令道:
“你,还有你!
你们两个找个席子将老头的尸体裹好,送到山门外的接引处。另外,老头的两亩地,你们二人先照看一下,过个几日,自会有人接手”
快速交代完,陈良一扬鞭,便打马回内门去了,一刻也不愿意久留。
仿佛多待一分,身上灵气就会散溢一分。
管事的陈良一走,被禁声的外门弟子立刻放开了声。
除了议论两句老孙头“英年早逝”,更多是在议论陈良的内门道袍上的法阵,还有那个看起来很威风的灵马。
“啥时候,咱也能骑上大灵马啊?”
“别做梦了,你这辈子,能赶上老孙头就不错了!”
“老孙头?活活累死了个球的,谁要和他一样?”
“老孙头都过了三十五,还能留在宗门种灵田养活自己,换你可未必行。。。”
“唉,你这么说,老孙头还是有点本事啊!过了三十五,没能突破炼气中期,居然还能继续留在宗门,还是有些运道的咱们可没这个命”
聊到最后,预见到了各自悲惨的命运,众人麻木地散去了。
想当年,他们被选入宗门的时候,个个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现如今,日复一日劳作,进入内门却毫无希望,人不麻木才叫奇怪。
唯有恶霸赵家兄弟依旧上蹿下跳。
他俩带着几个小跟班,闯到老孙头的茅屋去抢“遗产”。
——陈良没提如何处置遗产,那便是见者有份,先到先得!
当然结果也不用说,他们很快就空手而归,一个个嘴里大骂老孙头是个“该死的穷鬼”。
“老穷鬼,那么能种田,他的灵石都花哪里去了?”
“那是个老不修,说不定把钱都花在勾栏听曲,养小坤女了”
“我看,那穷鬼把钱都孝敬内门管事了,要不然他分到的灵田怎么那么肥沃,收成那么好?”
“”
这一幕,许长青和梁北诚自然看在眼里,对赵家兄弟更加厌恶。
走出茅屋的赵双合,瞧见许长青面色不善,歪着头很是猖狂地叫嚣:
“刚才是陈师兄在,给你留个面子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和我们兄弟比划比划。输了的,赔一块灵石!”
他身后,赵三顺还有那群小跟班,心领神会,围了上来。
许长青正要发作,梁北诚却拦住他道:
“师弟,老孙头的死,陈师兄已有定论,一场误会至于老孙头的遗物,也是无主之物,人人可以自取,赵师兄也不算错。”
他这话貌似是对许长青说,但实际上是说给赵双合的。
梁北诚有内门师姐“罩着”,这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他来打圆场,赵双合也要掂量掂量,得罪内门师姐的风险。
当即色厉内荏地冷哼了一句,也就带人离开。
“你们知道就好!”
看着这群恶人的背影,许长青心里又给赵家兄弟狠狠记了一笔。
“老梁,这赵家三兄弟这么猖狂的吗?”
“师弟,你真不记得了?”梁北诚面色古怪地看着许长青。
“嗯?”许长青有点懵。
“赵家小妹,赵无双被你伤过。”
梁北诚的话意味深长。
登时让许长青脑补了一篇渣男小作文。
“师弟,以后见到浣花门的人小心点。赵家小妹去了浣花门,那里的门人可是团结的很。”
梁北诚补了一句,顿时让许长青压力山大。
浣花门是青州三巨头之一,最大特点便是门下全为女子。
得罪一个赵家小妹,那就是得罪了整个浣花门。
想到这种可能,许长青背后一身冷汗。
。。。。。
“师弟,帮忙找个草席子,包裹一下老孙头的尸体。”
“嗯。”
许长青还在想和赵家兄妹的恩怨情仇,但啥也没想起来,当下还是先料理老孙头的后事。
老孙头老旧的茅草屋,里里外外都和许长青的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破。
茅草屋里,灵石、秘笈、法器根本不可能有。
有的只是宗门统一发的镰刀,锄头这些农具而已——这些“破烂”,自然谁也看不上。
扯了铺在床上的破草席,许长青便直接离开,没有多停留。
梁北诚正好给老孙头整理完仪容——擦掉脸上的血迹,凌乱的头发重新梳理。
两人一起将老孙头的尸体一裹,随后便一前一后抬着尸体去了山门外的接引处。
所谓接引处,就是个接待外来访客的地方。
一般来这里的就是给昊天宗提供凡间物品的凡人。
这些凡人在接引处领取一个阵法令牌,可以进出外门区域。
过了三天,临时令牌便会失效,山门大阵自动就会将这些令牌失效的访客直接卷出山门。
这种做法既防止有奸细混入昊天宗,也避免凡人在宗门待得久了,灵气中毒而死。
接引处距离灵谷田很近。
两人走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看到了一座两层楼高的大殿。
那正是接引处的正殿。
大殿算不上金碧辉煌,甚至有的地方已经斑驳老旧。
但就是这古朴雄洪,任谁一看,也能猜到昊天宗的传承在百年以上。
——历经数次劫难,宗门不倒,山门不换,昊天宗颇有点传奇色彩。
大殿四周的松柏,同样有几百年的历史,都已经从当年的凡树变成了有灵之树。
“这些树,过几年应该就能结出灵果,晋阶一阶中品灵树。”
已有灵植术的许长青,见到郁郁青青的松柏之后,脑子里自动冒出这些灵植的晋阶途径。
“莫非,我是木属性灵根,居然可以将老孙头的灵植术传承的这么好?!”
“灵植小天才”许长青的目光很快从松柏上移开,又转向大殿的匾额上。
靛蓝色作底色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巨大的金色篆字,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夺目:
“登先”
登先殿的“登先”取的是“步步登先”之意。
——不是谐音碰瓷“一步登仙”。真正的“登仙”殿在内门——给内门弟子发放任务,还有每月灵石的地方。
沿着登先殿条石台阶,许长青与梁北诚一前一后抬着尸体进了大殿。
很巧,管事的外门弟子唐夕成正在巡视大殿。
唐夕成已经是炼气三层圆满,一旦突破便可进入内门。领了接引处管事的任务,算是提前接触宗门真正的实务。
管理接引处是个真正的肥差。
每天只要上午,下午各来个一个时辰就成。基本没有什么正经事,做的最多的,就像现在这样,四处巡视,打发时间。
同时宗门给的酬劳却不少,基本可以媲美内门弟子的每月例钱——三块灵石。
这种肥差许长青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至于怎么领这种肥差?
对于许长青这种没背景的人来说,唯有努力提升修为一个法子。
“许师弟,今个儿又是谁走了?”
唐夕成瞧见许长青两人抬着尸体,便知道又有外门弟子“走了”。
他顺口一问,神情中尽是习以为常。
“孙北望。”
“谁?”
“老孙头。”
“哦他啊正常到岁数了。。”
唐夕成并不关心死的到底是谁,随口一问,不过是满足一下好奇心。
他翻出个木牌开始写字,写完之后,头也不抬地说道:
“抬到旁边的厢房里吧。过会我会把老孙死了的牌子挂起来,他的家人若是见了,自会来取走他的尸体。”
唐夕成说的极为淡然。
。。
按唐夕成的指引,许长青两人抬着老孙头的尸体,又去了大殿左边的一处小偏房。
他俩一进去,就看见还有三具尸体分别躺在三张朱红木桌上,上面的房梁上挂着他们的名字。
木桌上刻着水系的法阵,可以让尸体一段时间内,依旧保持这刚刚死去的样子,不会发臭,也不会腐烂。。
三具尸体中有一具高挑女尸,最是引人好奇。
两人放下老孙头的尸体,便心照不宣地移步过去。
梁北诚或许有别的想法。
许长青则是单纯的多——纯粹就是想去触摸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个光团。
没错,这女尸身上也有一个光团!
遗泽光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