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衬清冷月光，泠铺开长长画卷，研墨沾笔。
她很久没有绘制画妖了。
当然咯，她现在也不打算绘制画妖，只是单纯闲来无事，想要绘景而已。
缺少神社作为依靠，她的灵力太少了，哪怕如今步入五叶，描绘的画妖实力也差强人意。
墨瓶压住画卷一角，谨防风吹纸页。
沾染墨迹的笔尖轻触白色宣纸，勾勒之间有灵力飘散。
脸颊侧边垂落缕缕青丝，少女专注眼神不似描绘山水之景，反倒，似在看人。
画中倒影山水溪涧，丘陵起伏，繁星闪烁，然而这些不过都是点缀，画中人才是核心。
“苑和镜。”
画中两位女子彼此相望，墨水画无法细致描绘神态变化，只能从边景，女子姿态予人猜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求而不得的一对呢。”
绘里笑道。
泠也跟着笑了笑，不可至否：“说不定哦，镜最后，我觉得她是自愿赴死的。”
“可能是对苑的母女之情，也可能是其他。”
没了灵力加持，墨迹片刻就风干了。
收起画卷扎上活结，泠的收藏又多了一份。
细细算来，她手中画卷着实不少了，最早的苍鹰，双头犬，画妖，后续的蜈蚣妖，轮入道。
画妖墨卷就有五份，再加上闲来无事单纯画景画人的收藏和空白画卷，身上画卷就超过了十幅。
已经是个不轻的分量。
行囊都有些臃肿了。
“话说，绘里你的纸人秘术，能变化成大型飞禽吗？”
“徒步周游山水，有时候也会觉得乏味无趣欸，想要换乘一下其他交通工具呢。”
绘里歪头：“不行的吧，召不出那么大只能够载人的飞禽，要等熟练了秘术，才有可能。”
“不是有苍鹰么，干嘛不用它呀。”
“苍鹰才那么大点，坐一个人都不容易，哪里够呀。”
说起苍鹰，泠就想起了山君。
要是它还在的话，倒是个不错的代步工具，体格够大足矣坐下两人。
可惜，山君画卷早已破碎。
泠倒也想过重绘，可碍于灵力不足，也只能搁置。
“要天明了，我们走吧。”
在黎明到来之前，泠和绘里背上不多的行囊，就准备离开雪女之村。
两人除开十来幅画卷之外，也就两张长弓和箭袋，携带的物品着实不多。
毕竟是远行，多了，行动会很不方便。
雪地落下长串脚印，待到村庄门口却是停住了。
村门之外，一道雪白人影正看着她们。
“要走了吗？客人。”
人影话语哀愁，让人为之怜惜。
奈何，谁人不是女子，仇怨哀离并无效用。
“多谢款待，嗯，不用相送了。”
顿了顿，泠劝道：“还是早些搬离村庄吧。”
“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孩子们想想。”
白色人影缓步走来，她在雪地没有踩踏出脚印，一席白衣，白发，正是村中雪女。
“巫女大人。”
雪女声音绵绵，带着凄婉：“您不会明白游魂无所依靠的滋味，我们，也只是想要在自己的家乡，生活而已。”
泠不认同她的说法，反驳道：“家乡固然温柔，可有时候人们也该走出家乡，去远方看看。”
“永远停驻在家乡，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呼出口气，泠歉意道：“失礼了。”
不管对与错，趾高气扬否定对方人生，终归不妥。
雪女沉默，不再争辩。
她让开了道路。
相顾无言，渐行渐远。
泠和绘里离开了，不再回头。
她们没去相川山探寻大山引人堕落的谜团，只是顺着残破道路，往相邻都城而行。
数日后，路边半截指路牌，让泠和绘里知晓了前方都城，说是都城实则不过大些的县，丰岛县。
一个人口寥寥不过万余的小县城。
说它是村庄，似乎也没问题。
县城内只有相互紧挨着的木楼，不见现代高楼之景。
田间农人偷偷观望两位不知来自何方的巫女。
既警惕，也好奇。
一身狩衣的男人带着三位手持长矛卫兵，警惕拦住两人去路。
“外来者止步。”
“还请见谅，荒野妖怪时常假扮人类混入城中，为了大家安全，所有人入城都需要验证。”
“在下木谷谦介。”
男人认真说着，末了严肃鞠躬，让人看了着实有些不适。
“怎么做？”
数分钟后，泠和绘里只是微微使用净化，驱除几位沾有些许晦涩妖魔气息的士卒，就轻松进了城。
“丰岛大人有请。”
入城不过片刻，一行着装铠甲，骑乘马匹的兵卒就出现在了面前，为首者，让泠想起了镜玉之灵的麾兵士卒。
环视周围街景，往来平民好似生活在江户幕府时代，人们穿着旧时衣物，神色好奇之余，皆有躲闪。
“好像来到很落后的地方了呢。”
绘里只是笑着，不语评价。
泠看着严肃脸庞的侍卫，淡淡道：“还请带路。”
妖魔时代分割了通讯，有些人，心就黑了。
妄想割地断绝尘世往来，当真，令人不齿。
穿行过酒肆，兑换商，歌舞伎町，还有破败不堪的边角木屋，一个个灰布麻衣的孩童女子。
泠嗅到了空气中的腐朽。
恶鬼在低语，烈狱在人间。
晦暗之城。
但让人觉得可悲而又可笑的是，居住在此的人们，似乎没有察觉沉寂在上空的腐朽。
他们习惯了入目所见古色生香，见惯了所见之人麻布粗衣。
行走两条街道，见不到半分归属于现代之人该有的风貌。
古色虽美，府邸虽奢华，可在泠看来，不过是一头妖魔盘踞于此，日夜吸食平民骨血。
侍从在前引路，来到了一扇奢华府邸门口。
府邸大门有看守之人，持刀带甲。
他们看见了侍从身后跟随的巫女，眼中闪过惊讶。
等到侍从带领巫女进入府中，消失于拐角走廊，守门人才相互窃窃私语。
“没想到会有巫女，也不知道她们还能不能出得了府。”
“去年有个僧人就没再出来，唉。”
“僧人帮助了很多人呢，还治过很多人的病，结果，。”
“想什么呢，干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