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莽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都要早。
这才七月出头,本该正是鸟语花香的正夏,可自从前些天突然一声晴天闷雷之后,大雪倾盆而下。
还没等朝廷反应过来,这大雪就已经趁着夜间,彻底封上了路。
空荡的房间内,一名还未束发的儿郎撑着身子坐起了起来。
他脸色灰白,穿着一身单薄的麻布衣,脸颊被冻的有些血丝。
窗外风声呼啸,冷风甚至透过门缝渗进了屋里。
把被子往身上扯了扯,儿郎拍了拍身旁的少女:“小妹,给路口的杜乞儿送些马草去吧。”
这七月大雪来的太过突然,镇子里百姓都还没有准备过冬的柴火和粮食。
他们家是做马草生意的,原本日子清贫,可眼下居然成了这镇子里唯一能过冬的民户。
“咳咳杜乞儿的草垛昨天被赵员外手下的几个流氓抢走了。”
儿郎虚弱的咳嗽两声,紧了紧身上的麻衣,担忧的望向窗外。
声音幽幽:“她没个避寒的地方过不去这个冬的。”
窗外一片白茫茫,院子中的雪根本来不及清扫,已经堆的可以触及膝盖。
这大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有人说是当朝的皇帝造了太多杀孽,触怒了天上的神仙。
也有人说是皇帝天天沉迷酒色,这是老天在惩罚昏君。
众说纷纭,儿郎也懒得打听,反正不管什么说法,总归是要熬过这个冬的。
小妹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窗外被埋在雪下的马草堆。
又看了一眼兄长那毫无血色的脸。
吸了吸鼻子,抿着嘴说道:“二哥,你身体越来越差了二哥咱们卖些草吧你的身子不能再拖了!”
话到后半段已经带上了哭腔,声音如同哀求。
她的兄长自从前些天染上风寒之后,一直在发烧,直到今天都没好转。
家中的剩下的这点银两别说是抓药,就连开个药方子可能都不够。
本想着这几天就去一趟军营,把马草全都卖出去,可没想到居然下起了大雪。
去军营有二十里路,以他们兄妹二人这单薄的麻衣,强行送去只怕是会冻死在路上。
更何况兄长还染了风寒
儿郎紧紧索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一片白茫茫。
见兄长不为所动,小妹压下心头苦涩,明白再怎么劝二哥也不会听。
只好低下头,失落道:“我先去给杜姑娘送草。”
说完,推开大门就要走出去。
“嗯。”兄长看了一眼小妹单薄的衣衫,赶紧开口叫住已经迈出门的小妹:“把我的衣服穿上吧。”
巷子最深处的墙根底下,停了一辆已经朽了的轿子。
虽然已经腐朽的七零八落,但从那红绸缎上不难看出,这本是一富贵人家的婚车。
在这破破烂烂的老巷中,显得十分突兀。
虽然这轿子也已经接近被雪埋住,但轿子四周的雪却并不深,才堪堪过脚踝。
就如同每日都有人专门清雪一般。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
“冻死我了冻死我了这是什么天啊”
马车动了一下。
“真是要了姑奶奶老命了这才七月份吧?东北也不能七月份下这么大的雪吧!”
轿子里不断传来咒骂声。
轿子前的雪动了动,下一秒,从中钻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
乞丐衣衫褴褛,身上穿了约莫三四件衣服,但却件件破破烂烂,显然都是别人丢掉的。
要说唯一与其他乞丐不同的,就是她手里拿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拐棍。
乞丐打了个喷嚏,冻得直哆嗦,噼里啪啦的拍打着从衣服破洞漏到身上的雪。
“这些破衣服也得换了根本就不保暖啊!”又是一声咒骂。
乞丐名叫杜秋寒,在这一带沿街乞讨了三个月,由于经常治病救人,还精通诗词,也算是远近闻名。
有人看她住在婚车里,就说她是大户人家的才女,出嫁时被人给劫了,之后就失去了记忆。
但杜秋寒自己清楚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失忆,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才女。
她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穿越者而已。
前世是一个朝九晚五的单身上班族,下班时被异世界转生器——大货车,连人带鞋撞飞了十几米。
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当场暴毙。
再一醒来,她就变成这个乞丐了
是的,她才是主角。
平常时,经常会有些才子或商户带着笔墨来寻她,给她些钱财或吃食。
而杜秋寒对此也经常提笔写上一副对联或是诗词,以做交换。
可这突然入了冬本就自身难保的人们,自然是完全顾不上她了。
眼下杜秋寒已经足足三天没有吃饭了饿的直往外吐酸水。
就连这次钻出轿子,也是想着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吃的。
可眼前这一片及膝的白茫茫别说是吃食,能捡到块树皮都算她运气好。
望着自己手里的拐棍,杜秋寒叹了一口气。
唉~人家穿越都是什么豪门子弟,总裁小秘。
怎么到了我这就是当街行乞?
翻了个白眼,杜秋寒不忿的一跺脚。
“砰!”的一声巨响。
脚下石板应声碎裂,连带着大地都震了两下。
轿车上的积雪纷纷落下,甚至有些落到了轿子内部。
“地球,hp-5”
一道白色字幕在眼前闪过,杜秋寒顿时一愣。
这抬头显示她倒是一直能见到,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诧异的是,这个世界居然也叫地球。
“不应该啊我就是从地球来的,我还能不知道地球啥样?”杜秋寒茫然的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她不经意间扯断了自己的一根头发。
“杜秋寒,hp-1”
杜秋寒:“”
“受到心理伤害,hp-1”
好家伙还带心理伤害的
杜秋寒在心底默默吐了个槽。
对于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的乞丐,调戏这个抬头显示,就是她平日最大的消遣了。
虽然这抬头显示并没有智慧,甚至连个ai都算不上,只是简单的显示些数据。
可有玩的,总比没玩的强不是?虽然这玩法有点氪命
杜秋寒不知道自己血条有多厚,不过应该不会太低。
起码比普通人应该强很多。
之前有些混混跑来抢她稻草,她怕打死人,刻意控制着力量。
可即便这样,那些混混依然好悬惨死当场。
如果没记错,那时候她才打出了一点伤害。
“受到持续性无上限叠加型寒冷伤害,hp-1,-5,-7”
杜秋寒:“”
“受到心理暴击伤害,hp-2”
“主体hp持续跌落,请爱护生命!”
又是一行抬头显示。
杜秋寒嘴角扯了扯,当作没看到,反正暂时冻不死。
扭头望向了不远处的三层小楼。
三层小楼灯火通明,透过床纸,还能隐约的看到正在翩翩起舞的倩影。
那里是春簪楼,有着官方背景的青楼。
日日夜夜歌舞升平,甚至远在老鼠巷的她,都能在夜间听到那春簪楼传来的靡靡之音。
“真好啊肯定很暖和。”
杜秋寒毫不掩饰眼中的羡慕,随手抓起一团雪塞入口中。
冰凉的雪在口中化成水,虽然冰牙,但却也满解渴的。
也可以勉强充充饥。
躲在这老鼠巷花轿中的杜秋寒怎么都想不明白,
同样是女子,怎么她们就能衣食无忧的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