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星看着安阳郡主嘴唇嗫嚅了半天,似乎想说什么,愣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身边的那些宫人也不敢动了,恐惧的气氛蔓延。
沈遇星回头,说话的人站在水榭旁,黑色锦袍,红色腰带,随风飘动。
站在阴影处,沈遇星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听得声音飘来:“安阳郡主实在是太过娇纵,让状元郎受惊了。”
声线平和,却莫名带着冷意。沈遇星还没觉得有什么,安阳郡主就怕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求饶:“是安阳不对,求裴,裴大人宽恕。”
在这宫中能够让安阳郡主这种表现,还姓裴的人,就只有裴见雪一个了。
当朝第一权宦啊。
沈遇星陪同慕朝来到京都的那两年,纠缠于一段段错综复杂的感情中间,根本就没有关注过外界的事情。
裴见雪身份尊贵,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见到。
因此,这是沈遇星第一次遇见裴见雪。
这位凶名赫赫的权宦,好像在帮自己。
沈遇星和安阳郡主一样,想要下跪行礼,还没跪下就被一双冰冷的手扶住。
“青石板冷硬,会伤着状元郎的膝盖。”
冰冷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沈遇星的手腕上,微微用力,将他拉了起来。
沈遇星这才抬眼,看到了裴见雪的真容。
身为男子,他的五官过于稠艳了。皮肤白的像纸,黑夜中如同鬼魂飘荡。在这张白纸上,五官却浓墨重彩,睫毛又黑又长,唇色红的似血。
光影凌乱,好像在眼尾处拉出一条眼线,媚态横生。
再联想到裴见雪的位高权重,在美貌上又增添了危险的神秘。
“裴大人。”沈遇星声线清冷,不惧怕不讨好,但这种,是最难接近的。
裴见雪唇角不易察觉的上扬,指尖微微摩挲沈遇星的皮肤。
沈遇星垂眸,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安阳郡主还在跪着,不复刚才的趾高气昂。
沈遇星和她哥哥南宫汜纠缠,安阳郡主也有所耳闻,她看不上沈遇星这么个身份低贱的人。
就算成了状元又怎么样,她血脉高贵,怎是这种人配得上的。
沈遇星还摆出一副对她毫无兴趣的样子,更是叫人火大。
安阳气不过,就想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裴见雪不搭理安阳,她也不敢说话,生怕这祖宗一个不开心,送她去见她的祖宗。
沈遇星自然的将手收了回来,温度抽离,裴见雪挑了挑眉。
目光冷淡的瞥到跪着的安阳:“郡主不必向我请罪,要状元郎原谅你才可。”
沈遇星摸了摸耳朵,有些烫。
很多人都叫他状元郎,可这三个字从裴见雪的口中吐出来,多了些别人没有的旖旎暧昧。
好像是在床上唤情人一样。
安阳一怔,忍着屈辱看向沈遇星:“沈,沈大人。是安阳娇纵无度,安阳知错,请大人饶了安阳这一次。”
说着,就委屈的哭出声来。
泪水溅在石板上,映着她那张还算娇俏的脸蛋,我见犹怜。
可若是裴见雪不出面,沈遇星会被她带的人打得皮开肉绽,比安阳所受羞辱多十倍百倍。
沈遇星定定看着安阳,神色复杂难辨。
这样子,在他人眼中,就好像被这娇滴滴的美人迷住了似的,让某人的脸色异常难看。
裴见雪强忍着掐住沈遇星下巴的冲动,指尖盘着一串红木佛珠。
“啪嗒——”
一颗佛珠在他指尖被捻成齑粉,随风飘荡了无痕迹。
“哭的可真惨,怎么,状元郎心软了吗?陛下似乎有意为二位赐婚,看着未婚妻子这般,状元郎舍不得了吧。”
裴见雪微微勾唇,他身量极高,影子足以将沈遇星笼罩进去。
沈遇星瞥了他一眼,心中无波无澜。
“裴大人想要惩罚人,不必用我做筏子。安阳不是跪我,而是你。”
裴见雪:“若我一直不让她起,状元郎也不在意?”
沈遇星:“与我何干。”
说着,就迈步走了过去。
青绿色的衣摆融入黑暗中,当真是一步也未停顿。
裴见雪望着他的背影,笑意渐浓。
关于沈遇星的所有信息,在今日下午就已经摆在了裴见雪的桌子上。
他爱过哪些人,受过哪些磋磨,桩桩件件,裴见雪都知晓了。
他也清楚,曾经的沈遇星是优柔寡断,软弱善良。
被人欺负了,只要那人道一声歉,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沈遇星都会原谅。
真是善良,是那枝头月,山尖雪,真真正正的坦荡君子。
和裴见雪这样污泥中讨生活的恶人,截然不同。
曾经的他,肯定对裴见雪深恶痛绝,宁死不屈。
但经历了那么多背叛,沈遇星好像已经变了。
这也好,免得裴见雪费神将他性格重塑,让人痛苦万分的委身自己。
比起强迫,他还是更喜欢两情相悦的。
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放在裴见雪这种恶人身上,听着便十分可笑。
然而,事实如此,他对只见了一面的人难以忘怀,脑子里全部都是他,好像得了绝症的病人。
既如此,就不必忍耐。
他已然是天下权势最高的人,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为何忍耐。
他要沈遇星,沈遇星就应该是他的。
沈遇星走了,裴见雪也没有再说话,幽幽的跟着沈遇星的步伐。
安阳不敢起身,安静的跪在地上。林七经过她身边,声线尖细:“状元郎没追究,那是状元郎脾气好。但郡主犯了错,就要受罚,是在这儿跪一晚上,还是去东厂做客,郡主决定。”
“跪,跪在这里。”
今夜,但凡有个人从这里走过,都能看到身份尊贵的安阳郡主跪在地上。
从此以后,她在京都,颜面扫地,这对于安阳来说,跟要了她的命一样。但她不敢选择去东厂,去了那种地方,生不如死。
沈遇星对皇宫不熟悉,随便乱逛,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一个偏僻荒凉的宫殿。
杂草丛生,烛火昏暗。
沈遇星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皱着眉向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后背靠上一个冰冷宽厚的胸膛。
“状元郎,更深露重,小心些。”
他自己贴进了裴见雪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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