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婶哆哆嗦嗦的说着:“小姐,别怕。”
徐广鸿这才发现朱巧珍模样大变,她的脸上生出一层细密的黑色绒毛,额上无端的多出四只眼睛来,眼眶里黑漆漆的连眼白也没有了,口中伸出尖利的獠牙来,徐广鸿失声道:“巧……巧珍?”
朱巧珍半跪着伏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她盯着梅弄影手里的符纸,迤迤然站起身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变作刚才美娇娘的模样。
梅弄影嘶声喊道:“相公!你看,我早说过她是妖精,这回你亲眼所见,现在你信了吗?”
徐广鸿连滚带爬的退开。
朱巧珍看徐广鸿退避三舍的样子,惨然笑道:“鸿哥哥,你也怕我?”她走近两步,不由分说的扶起徐广鸿:“是,我是妖精,可我也是真的爱你啊。”
徐广鸿脸色蜡黄,若有所思,朱巧珍继续说道:“鸿哥哥,不论我是不是妖,我救你是真,帮你入仕也是真,你想想家里千顷的良田,日进斗金的商铺,如云的忠仆美婢,哪一件不是我的功劳?我只不过是爱你,别无所求的呀。”
梅弄影怕徐广鸿意动,再次喊他:“相公!她是妖精啊!”
徐广鸿看着梅弄影,这是他的妻儿,他立时就有了抉择,挣脱出来,护在梅弄影身前:“巧珍,你若是真的爱我,就走吧。”
梅弄影说道:“朱巧珍,你快走吧,这护身符是我从青云观求的,刚才你也看见了,王道长说了,若这符有反应,他不出片刻就会赶来的。”
朱巧珍不为所动,执意追问:“鸿哥哥,那咱们之间的情谊呢,又算什么?”
徐广鸿咽了咽口水,犹豫着:“就……就算是黄粱一梦吧。”
梅弄影哭着劝她:“朱巧珍,你就看在,我曾经也是真心的把你当成妹妹对待,你放过我们吧。”
朱巧珍咬着牙,一字一顿:“我偏不走!”
她手心朝上,青光乍起,瞬间从她的脚下飞出无数道白色的丝线,一息之间无数张大网将镜湖山庄围得密不透风:“谁也别想走!”
那丝线如同灵蛇一般在镜湖山庄中搜寻,把除却徐广鸿之外的所有人都捆在了网上。
梅弄影哭喊着:“相公,救我!”徐广鸿急切的想要将缠在梅弄影身上的蛛丝扒下来。
钟离和其他丫鬟像毛虫一样被吊在一起,她看着绕在身上的细丝思忖着,看来这朱巧珍是个蜘蛛精,只是不知道她将我和无妄困在这幻境中,又演了这么一出戏是要干什么。
那朱巧珍一扬手,一柄朱红色的飞刃脱手而出,扎入小五的身体,血淅淅沥沥的顺着蛛网滴落在地上,钟离看着小五面色渐渐发黑,挣扎了几下渐渐没了动静。
这飞刃带着毒。
那朱巧珍说道:“鸿哥哥,你选我,还是选她。”
徐广鸿不可置信的看着朱巧珍:“你……你杀了小五?”
朱巧珍再一扬手,一柄朱红色的飞刃刺入杨婶的身体,梅弄影崩溃的大喊大叫着。朱巧珍再问一次:“鸿哥哥,你选我,还是选她。”
徐广鸿犹豫着:“我……我……”朱巧珍又杀一人,钟离看着刺入腹部的飞刃,心道晦气,当下伪装成和小五杨婶一样毒发身亡的样子。
徐广鸿软绵绵的跪下:“巧珍,你放了她们吧。”
朱巧珍冷冷的说道:“没有这个选项,鸿哥哥。你若选我,你就能活,等我杀了她们,带你继续享你那无边富贵。你若选她,你们,都得死。”
原来就是为着这个?钟离不由叹息一声,真是痴男怨女。
可这个问题也实在是无解,这朱巧珍眼见的不是个良善的妖修,和她共度一生岂不是无异于头悬利刃,随时都有毙命的危险,还不如就此死了,在黄泉下与妻小团聚。
钟离不知道徐广鸿究竟选了谁,她只听见徐广鸿惨叫一声,继而他的声音变得冷静:“我选小六。”徐广鸿周身气质一变,他站起来,平平递出一拳,大悲拳的拳影似慢实快,轰在朱巧珍的身上,朱巧珍的身上冒出一股青烟,随即消散不见。
无妄的身形落在朱巧珍方才站立的地方,一张纸人轻飘飘的落下来,无妄伸出手指夹住那纸人端详。
钟离眼看梅弄影悄无声息的脱出蛛网,如鬼魅般掠至无妄身后,钟离调动体内真气,凤凰真火瞬间燎了她身上的蛛丝,凤凰翎剑随心动,一剑洞穿了梅弄影的身躯。钟离收回凤凰翎,来到无妄身边,梅弄影的身躯在凤凰真火的灼烧下也化作了一张纸人,顷刻间只留下朱砂绘就的灰烬。
无妄说道:“是鬼修的手段。”
钟离道:“倒是稀奇,这里不止有鬼,还有妖。”
镜湖山庄中,渐渐显出原本的模样来,处处破败不堪,杂草丛生,蛛丝几乎爬满了所有的草木屋舍,地上有大片黑褐色的血迹。
无妄看着院中还裹在蛛网中的粽子似的六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看看这里面究竟是些什么。”
二人一一查看,钟离用凤凰翎将那蛛网劈开,不论是方才幻境中已死的小五和杨婶,还是没有受到波及的几个丫鬟,都咕噜噜的从空中滚落下来,躺成一排。钟离提着剑,沉声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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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杨婶忽然睁开眼,一双漆黑坚硬的利爪抓向钟离的面门,凤凰翎残影挥过,一剑砍断了杨婶的双臂。杨婶凄厉的惨叫一声,化成一道黑影逃窜。
“快追!”无妄紧跟其后,在后罩房失去了杨婶的踪迹。无妄一间间的踢开后罩房的房门查看。
钟离追上来说道:“别找了,被她逃走了。”
“去前面看看。”无妄和钟离又回到广厅,钟离算了算时间说道:“不太对,此时应该是亥时了。”
无妄看着天,虽则头顶阴云密布,但着实是白天的光景:“我们还在幻境中。”
钟离指着大门:“过去看看。”
二人跨过垂花门,绕过梅花三蝶的影壁,上面的图案看起来不大一样了,钟离仔细看了看,原来是那蝴蝶变成了两只。钟离说道:“这下看着可顺眼多了。”
无妄说道:“别看了,这里的门不见了。”
钟离转过身,果然原本应该有的大门,此刻变成了一堵墙。钟离仔细思索,这幻境在她看来,其实并不高明:“无妄,毁了这影壁。”
无妄闻言也不多问,直接一拳打在影壁上,那影壁轰然倒塌。钟离的目光一寸寸扫过镜湖山庄,一枚玉蜂针从她指尖射出,击在正房梁上悬着的一串五帝钱上,正是这幻境的阵眼。钟离手一招,那被击落的五帝钱飞入她的手中,本应是黄铜色的钱币上面腻着一层黑乎乎湿哒哒的油脂一样的东西,经过凤凰真火淬炼,五帝钱被烧成一滴铜汁落入泥中。
“啪嗒”一声,周围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无妄紧紧拉住钟离的手。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二人竟置身湖中。
无妄带着钟离浮上水面,此刻月上中天,无妄降雨的法术已经失效,镜湖山庄静静地伫立在湖面上,如同一只黑色的巨兽。
钟离说道:“那鬼修肯定还在里面,咱们快进去。”
只是那镜湖山庄外面竟然设有结界,无妄说道:“既然咱们出来是在湖中,必定能再从湖中回到镜湖山庄。”
二人沿着水路,从镜湖悄悄潜回去,只见那镜湖山庄下面,吊着无数枚五帝钱,原来那黑乎乎的东西是水中的藻类附生在钱币上。钟离猜测,或许易松就被困在其中某个钱币里面。
无妄传音道:“不要打草惊蛇,等收拾了那鬼修再说。”
钟离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干什么?”
无妄笑了:“并不难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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