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唇间吐出的声音被一阵风吹散。
但于事无补，那句话早已清晰无比的传入了她的耳中。
唐蔓蔓什么也没说，她依旧保持着扬起脸的姿势，呆呆的看着林余，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
渐渐的，意识到林余说了些什么的她呼吸变得粗重，点点泪痕伴随着委屈一同出现在她的眼底。
“你在骗我。”
唐蔓蔓的声音里染上了些许哭腔，之前惨遭欺骗的经历在此时化作一根干枯的救命稻草。
她牢牢的抓住它，并把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棵脆弱的稻草上，祈祷着它能带自己逃离这片由绝望组成的海。
“我没有骗你。”
林余的声音很轻，顾不得唐蔓蔓近乎是哀求着自己不要说下去的目光，林余心中已下定论。
已经没得选择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早就有女朋友了。”
“在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里，我就和她在一起了，直到现在。”
林余很努力的想控制住自己平静的说出这番话，可话说到末尾，他的声音里还是控制不住的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
太阳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身子又悄悄的埋下去了些。
就像是告别总是要隆重些一样，它身上的光变得愈发橙金，温柔。
金色的光映在唐蔓蔓黑色的眸子里，映在她眼眶积蓄的泪水之中，却冲不散她眼里的悲伤。
一颗藏着光的泪珠在唐蔓蔓的眼角无声滑下，她却置之不理。
她依旧扬起脸，目光紧紧的盯着林余，眼里的委屈和伤心似乎联起手来，在向眼前的这个人发起质问。
林余看着从她眼角滑落下的泪珠，心脏狠狠的抽动了下。
他想解释些什么。
说说自己的难处。
说说自己的担忧。
说说自己为她考虑的种种
可话到了嘴边，最后吐出的却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唐蔓蔓的手抓的更紧了，她死死攥住林余的手，委屈又执拗的说道：
“我不要听这个。”
林余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除了这三个字，自己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林余。”
唐蔓蔓上前半步，逼近林余几分，她哽咽着，不依不饶的说道：
“我不要听这个。”
“林余~”
“林余...”
在唐蔓蔓一声软过一声的轻唤声中，她声音里的哭腔越发浓郁，她紧紧抓住林余的手，似乎是觉得这样就能把他留在身边。
背着光，林余默不作声的垂眸而立。
橙金色的光从他的脸侧切过，余下大片的阴暗。
浸泡在这片阴暗里，他立体的五官愈显漠然。
唐蔓蔓的声声软泣似乎打不动他分毫，只是让他颤抖的睫毛愈发下压。
一言不发，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突然间，唐蔓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她松开了林余的手，转而低头在自己的包里翻找起来。
因为泪水模糊了视线，唐蔓蔓不得不抬手擦了擦眼睛，直到看得清了，才继续低头在随身携带的包包里翻找起来。
林余看着她翻包的动作，一种不妙感涌上心头。
下一刻，唐蔓蔓从包里翻出小小一叠长方形的DIY彩纸。
这叠薄薄的DIY彩纸保存的极好，连一丝一毫的折痕都没有，彩纸上印着一个引人发笑的严肃龙图表情包拓印，和珍贵沾不上半点边，但这风格的确十分独特。
唐蔓蔓抬起手，把DIY彩纸递到林余眼前，一双泪盈盈的眼睛里闪着最后希望，哽咽说道：
“林余，你看看这个。”
“你以前承诺过的。”
“有了这个，你就会答应我的要求的对不对？”
“林余，你不要离开我。”
“林余，你别不要我...”
彩色的纸片几乎快要贴到林余鼻尖。
曾经许下的诺言如今就摆在林余的面前，可他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只能强行压下心底溢满而出的酸涩，偏过头去，扭头看向一旁波流静谧的江河。
可还没等寒风让自己的眼睛变得干燥一些，那只小手便捏着彩纸，如影随形的跟了过来。
“林余~”
唐蔓蔓的声音哭唧唧的，听的人心脏发软。
林余无奈，只能轻轻吸了下鼻子，眨眨眼睛，忍住眼底的酸涩，扭头看向另一旁。
这一次，那只小手同样捏着DIY彩纸快速跟了上来。
“林余...”
当酸涩到达某个临界点之时，林余便感觉不到眼底的酸涩。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湿润而温热的感觉。
意识到这是什么的林余努力的想要遏制住它的滑落
可有些东西，从来就不是林余能控制住的。
就像这滴快要溢出眼眶的泪
就像自己对唐蔓蔓的感情...
“够了！！！”
赶在那滴泪落下之前，赶在被唐蔓蔓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之前。林余一把夺过那一叠玩具般的DIY彩纸，死死的攥在手里。
他手背上青筋蹦出，用力到连手骨都在隐隐作响，似乎只要能捏烂手里这几张廉价的废纸，就能毁掉隐秘在时间里的诺言。
那滴眼泪终究还是没有滑落，在最后的最后，林余用愤怒来充当自己内心情绪最后的保护色。
“这不过是几张逗你玩的废纸而已！”
“我之前愿意帮你，不是喜欢你。”
“我只是看你可怜你明白吗？！”
林余大喊着，猛地挥手将手中已经被攥的不成形状的废纸朝远处一扔。
呼啸的风声席卷着大地，它裹挟着咆哮声与空中翻飞的彩纸一同飞远。
唐蔓蔓呆愣的站在原地，她脸上还挂着已经被寒风夺去温度的泪珠。
她目光错愕的看着林余，愕然的表情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下一刻，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转头看去，看到已经飘到护栏外的彩纸，她没有丝毫犹豫的追了上去。
眼看着唐蔓蔓跑到路边，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的就要翻过护栏，去追寻那些已经飞到河面上空的彩纸。
林余吓的头皮都硬了，他连忙上前拉住唐蔓蔓的手臂，生生把她拽了回来。
“你疯了？！”
林余双手紧紧抓住唐蔓蔓的肩膀大吼道。
不知何时，唐蔓蔓苍白的脸上已经布满泪水，她连看都不愿意看林余一眼，只是低着头一个劲的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也不知唐蔓蔓是从哪儿弄来的力气，渐渐的林余都有些抓不住她，就在林余松开她，打算换一个更强硬的姿势制服住她的时候。
唐蔓蔓抓住这个空隙，她一头撞进林余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用拳头一下一下捶打着他宽实的背，哭喊声撕心裂肺。
“还给我！”
“林余，你把我的林余还给我！”
“你把我的林余还给我...”
“...”
一片雪花落在脚边，洋洋洒洒的大雪再度以冰封千里的气势落了下来。
唐蔓蔓早已没了打人的力气，她用仅剩下的力气抱着林余，连哭声都变成虚弱的呜咽。
又一片雪花落在林余的睫毛上，他压得半合的眼帘又微微垂下一些。
北风拂过，带来远方的寒冷。
林余的手微微抬起在半空中，就这样僵了许久，最终又无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