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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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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女生的采訪很簡單, 耗時也很短,裴悉沒有暴露自己開發商的身份,事實上他都沒有怎麽說過話。

    在開場白的一句玩笑後, 都是賀楚洲在作答:

    “對啊,我覺得很好。”

    “整個游樂園都很好, 每一個細節的設計, 沒有哪裏不好。”

    “能建成這樣優秀的項目, 我相信開發商一定一樣非常優秀, 睿智,聰慧,而且有一副好眼光。”

    “建議?我沒有什麽建議。”

    “我的建議就是都來玩,大朋友小朋友老朋友年輕朋友都來玩, 都來給我老……老優秀出彩的開發商先生捧場助——嘶!”

    裴悉聽不下去了,偷偷将手繞到他背後掐他。

    賀楚洲倒抽涼氣,呵呵笑了兩聲及時閉嘴,很有眼色地不再往下說了。

    女生對采訪很滿意, 主要是對直播間觀衆的熱度和反應很滿意,臨走時還送了他們一點小禮物。

    是兩只紅色的記號筆,上面印着游樂園的logo,一看就知道是在園區內的紀念品店現買的。

    裴悉把自己的收進了衣兜,賀楚洲擰開蓋子, 在裴悉手背靠近手腕處規規矩矩畫了一顆愛心,塗滿內部範圍。

    裴悉由着他, 但還是在他企圖給愛心添上表帶時唰地抽回手。

    擡起頭, 他看見了不遠處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人——裴臻。

    裴臻不只是出現在這裏很奇怪, 事實上他單獨一個人無論出現在哪裏都很奇怪。

    不過很快疑惑就被打消了。

    姜婷踩着高跟鞋從後面追上來,想訓裴臻又舍不得, 呵斥得不倫不類:“小臻,媽媽是不是都跟你說了不要一個人亂走,園區這麽大,一會兒走丢了怎麽辦?”

    裴臻沒有理他,和上次在家裏一樣,他就站在不遠處固執地盯着裴悉,眼神裏想要表達的東西很難理解,裴悉不想理解。

    姜婷順着他的目光望過來,也看見了裴悉。

    倉促的腳步就此慢下,她停在裴臻身邊,很拘謹地跟裴悉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裴臻還在朝前走,賀楚洲立刻摟着裴悉的肩膀往後退了半步,是下意識裏保護的姿态。

    姜婷也不知道裴臻到底想到做什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從什麽時候變得奇怪,心思猜不透,母子倆幾乎沒有交流,她總是不知道裴臻到底在想什麽。

    尤其是現在這樣,不想是要發病,卻比要發病時更讓她覺得不安。

    好像快要永遠失去什麽,再也找不回來了。

    “小臻,我們該走了……”

    裴臻躲開她想來拉自己的手,卻被一只更寬闊有力的手握住了肩膀。

    裴岩松果然也在。

    裴悉看見他,一點也不覺得驚訝,應該的,反正裴臻在哪兒,姜婷在哪兒,他就在哪兒。

    裴岩松目光掃過來,賀楚洲頓了一下,慢慢松開了摟着裴悉的手。

    可剛垂下又被裴悉牽住,當着裴岩松的面,他們牽得正大光明。

    裴岩松的臉徹底黑下來:“裴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別的事情我可以當你年輕氣盛不跟你計較,你最好別學什麽不三不四的人,做什麽離經叛道上不得臺面的事!”

    當父親的把話說得很重,裴悉卻很意外自己竟然可以這樣平靜,就像面對一個認識但無關緊要的人。

    無論裴岩松話說得多難聽,比起裴岩松多生氣,比起自己在不在意,他甚至更在意賀楚洲的心情。

    “不三不四是在說我嗎?”

    賀楚洲保持嘴巴出聲的最小幅度湊近裴悉耳邊,兩人姿态更加親密,裴岩松的臉色也肉眼可見的更黑了。

    裴悉轉過頭:“你生氣嗎?”

    賀楚洲聳聳肩:“不啊,這有什麽好生氣的。”

    裴悉:“為什麽?”

    賀楚洲:“他是你爸,我生什麽氣。”

    裴悉認真道:“你可以當他不是。”

    賀楚洲:“那更沒有生氣的必要了,我一輩子才活多少天,才跟我老婆約多少次會,還要浪費在一個老男人身上,不劃算不劃算。”

    他的表情太正經,裴悉忍不住想笑。

    裴岩松:“裴悉!過來。”

    裴悉沒有理他:“逛得差不多了,回去嗎,我有點餓了。”

    賀楚洲:“去吃海鮮?”

    裴悉:“你會做嗎,我想回家吃。”

    賀楚洲:“當然,你老公那幾年被白人飯逼出來的廚藝可不是蓋的。”

    兩人無視了裴岩松,三兩句商量好接下來的行程,并肩往出口走。

    “小臻!”姜婷聲音陡然拔高。

    賀楚洲回頭,立刻往前一步擋在裴悉身前:“兄弟,想幹嘛?”

    裴臻被迫停下,直勾勾望着裴悉,一雙眼睛黝黑執拗,嗫嚅半天,才從唇齒間生澀地擠出一聲:“哥。”

    裴悉面無表情看着他。

    裴臻頓了頓,似乎在消化裴悉的冷漠,再将剩下的話艱難吐出來:“對不起……”

    姜婷愣了,裴岩松也愣了。

    裴悉掀了掀眼皮,看不出有什麽情緒波動。

    反倒是賀楚洲将嘴角扯起一個好笑的弧度:“念過書嗎弟弟,老師有沒有教過你最沒誠意的道歉就是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

    裴臻沒有得到裴悉的回應,忽然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只好看向賀楚洲。

    賀楚洲頓是覺得更好笑了:“幹嘛,象牙塔裏長大的少爺,真覺得只要道歉就會被原諒啊?”

    裴臻讷讷半天,沒有說話。

    賀楚洲:“沒事,等着吧,你看你哥都能在這麽多年後等到你的道歉,說不定你運氣好,也能等到他原諒你。”

    “不過……”

    他瞥了眼裴臻身後不遠處的夫妻,微微傾身壓低聲音:“在你哥原諒你之前,我還是會樂此不疲找你麻煩的。”

    “做好心理準備啊,弟弟。”

    *

    *

    “我不會原諒他。”

    裴悉窩在沙發裏,看着投影上的阿凡達,室外天色完全黑下來了,明滅的光影倒映在他臉上。

    “我知道啊。”賀楚洲收拾好廚房,又切了果盤端出來,喂一口哈密瓜到裴悉嘴裏:“我逗他呢。”

    裴悉皺眉:“貓和狗還不夠你逗的麽?他有多可愛你就逗他。”

    “玩弄。”賀楚洲迅速改口:“不逗,我玩弄他。”

    裴悉将視線從他臉上移開,看向屏幕裏正坐在飛騎背上學野人叫的阿凡達,帶着點氣悶:“你和他長得真像。”

    “行,像。”賀楚洲順着他的話:“我就是阿凡達,過兩天就帶着你去原始森林蕩藤蔓,随機創飛他五六七八只猴子。”

    裴悉可以不在意裴岩松,卻無法避免被他影響心情。

    他不想說話,賀楚洲也不吵他,坐在他旁邊安安靜靜陪他看電影。

    夜裏風冷,賀楚洲在電影過半時起身去關窗戶,開空調,又回房間去找小毯子,想給裴悉搭在膝蓋上。

    衣櫃下方的小隔間,他将毯子拿出來,意外發現下面還蓋着一只白色購物袋。

    記不得自己什麽時候買過東西忘了拿出來,他取出購物袋,拿出裏面的衣服,表情瞬間變得精彩紛呈。

    ……

    客廳溫度在空調作用下很快暖和起來,裴悉想讓賀楚洲不用拿毯子了,正要回頭,膝蓋搭上一件外套。

    看見腿上的校服外套時他還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直到對上賀楚洲好整以暇的目光——

    完了。

    “我剛發現的時候還以為是裴三花準備的。”賀楚洲說。

    裴悉覺得這是個很好的甩鍋理由,正想順勢應下。

    結果賀楚洲又說:“可我記得你收快遞那兩天都沒有失憶,還把快遞藏在沙發底下不讓我看。”

    裴悉:“……”

    賀楚洲:“要是三花兒準備的,你應該奇怪是幹嘛用的,而不是遮遮掩掩不想讓我發現。”

    裴悉:“……我沒有。”

    賀楚洲:“除非你知道是怎麽回事,但又不能讓我知道你知道怎麽回事。”

    裴悉:“不是……”

    賀楚洲:“心心,其實你記得失憶期間的事對不對?”

    裴悉:“不記得你想多了。”

    賀楚洲:“是最近才記得,還是從一開始就是假裝不記得?”

    裴悉:“………”

    “破案了破案了。”

    賀楚洲恍然感慨:“原來我以前總覺得你在莫名其妙的害羞不是錯覺,你記得要去對面超市拿勺子我不是靠推理,對了,你還突然叫楚女士媽……”

    “怎麽不說你偷偷帶我去海洋館還瞞着不讓說?喜歡不敢告白,潛進人家員工群裏學什麽霸總追人秘籍,不知道從哪來學來的蠢方法讓我把一句情話抄了三百遍!”

    “……”

    一頓反擊後發現對方眼底明晃晃的笑意,裴悉就知道自己上當了,靜默一秒,飛快撇開臉不理他。

    賀楚洲樂不可支:“所以是真記得啊,挺能瞞啊裴心心同學。”

    裴悉:“……不如你能瞞,笨得像頭牛,怎麽暗示都看不懂。”

    賀楚洲:“什麽暗示?我想想,幫我打領帶?在電話裏說想我?暗示無論清不清醒都喜歡我?還是勞神費力刷出金翎非要讓我許願?”

    裴悉的神情随着他的話語遞進變得錯愕:“你……都知道?”

    賀楚洲:“大概?”

    裴悉惱怒:“知道你還裝傻?”

    賀楚洲大喊冤枉:“我怎麽敢,萬一是誤會是我想太多怎麽辦?你都說了只喜歡我的臉,吳青還覺得看臉太膚淺,萬一我人老珠黃你就不要我了。”

    裴悉聽得皺眉:“怎麽騙你的話你也信?”

    賀楚洲:“什麽騙我的話,說喜歡我的臉是假的?所以你其實連我的臉也不喜歡?哎喲完了,心态崩了。”

    “……”

    “……笨蛋。”裴悉咬了咬牙:“是不止喜歡你的臉!”

    “對,我就是記得,從一開始就記得,你收留我,照顧我,關心我遷就我,對我的每一句話有求必應,我都記得。”

    “我沒有母親,父親形同虛設,是你教會我不用在意別人的目光,不用為別人一句誇獎殚精竭慮,告訴我不是只要有血緣就可以做親人,說我值得擁有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我沒你想得那麽優秀,在工作以外的領域總是很容易把自己困在局限的邏輯裏,你從來不知道你用習以為常的思維救了我多少次。”

    “你不是對什麽都很有自信嗎?那麽胸有成竹的一個人,怎麽求證來懷疑去,就是不肯相信我喜歡你。”

    裴悉一鼓作氣說完,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羞赧還是氣惱。

    眼神閃爍着不敢去看賀楚洲的表情,索性拿起校服站起來:“你不是想看嗎,我去換。”

    裴悉真的是很內斂不愛聲張的一個人,什麽都習慣藏在心裏,喜歡的,讨厭的,或者很喜歡的。

    把心思坦然講出來的次數用一根手指都數得過來。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現在對他這樣長篇大論地說喜歡,賀楚洲要美死了,要找不到東南西北了。

    就憑這些話,他捂着心髒愣愣地想,就是讓他一輩子不吃肉,一輩子跟只裴悉談柏拉圖他都心甘情願。

    但是下一秒,當裴悉換上一身校服從卧室慢吞吞出來,他大腦當即嗡地一聲,什麽想法都沒了。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裴悉穿着與自己年齡不符的衣服渾身不自在,總想去扯衣擺,聽見賀楚洲的自言自語被轉移了注意:“什麽?”

    賀楚洲大步走近一把抱起他。

    裴悉猝不及防,雙腿下意識勾住他的腰,突如其來的高度差變化讓他只能俯視賀楚洲:“?!”

    “心心,我完了。”

    賀楚洲呼吸急促:“你穿校服這麽好看,又幹淨又漂亮,像個17歲的未成年,可我滿腦子居然只想對你做那種不做人的事。”

    “我完了,我變禽獸了。”

    什麽柏拉圖,去他媽的柏拉圖,他現在就想獸性大發!

    裴悉半晌啞口無言,心跳被過分直白的話語撞得稀亂:“你……想做就做,我又不是不答應……”

    賀楚洲輕輕捏着他的後頸:“可你不是害怕嗎?”

    “那你就多哄着我點,別只悶頭顧着你自己。”

    裴悉悶頭抱緊他,把臉藏在他頸邊:“回房間,我知道你什麽都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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