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打开空调,贺楚洲将手掌放在出风口探温度,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副驾位。
裴悉坐在那里,正捧着奶茶喝得专注。
贺楚洲:“喜欢这个口味?”
裴悉点点头,停顿两秒后再度开口:“我也不知道其他口味是什么味道,楚洲,我以前是不是从来没有喝过奶茶?”
这个问题贺楚洲没办法回答,反正他是从来没喝过:“为什么这么问?”
裴悉思索着:“感觉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尝到奶茶的味道,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想象?
平时工作忙得连饭都能忘记吃的人,还有空想象奶茶是什么味道。
贺楚洲莫名被戳到萌点:“那在你想象中,奶茶应该是什么样?”
裴悉言简意赅:“奶煮茶。”
“奶,煮茶?”
贺楚洲重复了一遍,颇为赞同:“很合理,不过要真这么名符其实,奶茶店就不会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口味了。”
“也会有的。”裴悉说。
贺楚洲挑眉:“比如?”
裴悉:“比如牛奶煮绿茶,煮白茶,煮黄茶,煮乌龙茶,煮红茶,煮黑茶。”
贺楚洲:“……?”
裴悉:“也可以再往下细分,白茶黄茶可以煮银针,黑茶可以煮普洱,乌龙茶可以煮铁观音和大红袍,绿茶可以煮龙井碧螺春。”
“如果往下细分完了,要往上换大类,也可以直接从源头改变奶的种类,混着研发茶种混合类……”
贺楚洲:“………”
裴悉条理清晰一一阐述完毕,抬头却发现贺楚洲神情有异,且久久没有回复,不禁疑惑:“怎么了吗?”
“没啊,没怎么。”贺楚洲说。
说完了,隔了才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忽然忍俊不禁,低头捂着脸笑得肩膀直颤。
“?”
裴悉不理解:“楚洲,我说的很好笑吗?”
贺楚洲摆摆另一只手:“不好笑,特别严肃,一点也不好笑。”
裴悉蹙眉:“那你在笑什么?”
“就是突然被知识点无差别扫射了一下,有点猝不及防。”
差不多了,贺楚洲强忍下笑意,想给裴悉的奇思妙想予以肯定。
结果一抬起头,对上后者单纯疑惑的目光,嘴角又要绷不住。
老天爷。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装不了,不装了,直接就是一个可爱侵略症大爆发,恨不得把人抓过来当场啃一口。
可惜现实是他只能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胡乱揉人脑袋。
“那么多奶茶店都没你这么有想法,不然我回头就出资给你注册个商标,你来做全国头一家。”
“楚洲,这只是在对常识接触不全面的情况下产生的个人片面认知而已,不算创意,也不可爱。”
裴悉郑重纠正贺楚洲对他的定义,收回目光,捧起奶茶闷闷喝了一口:“而且我也不想开奶茶店,你刚刚就是在笑我。”
贺楚洲唇畔笑意尚在,却不再做解释,只是神情放松靠在椅背,一手搭着方向盘,乘着夜色下的灯光侧目看着裴悉。
裴悉对闲聊解闷的小事气性很小,忘性很大,都不用特意去哄,闷着闷着,自己就好了。
就像现在,不过两口奶茶的功夫,他就已经把上一秒的气闷泄得干干净净,仔细品尝起顺着吸管被他吸上来的椰果爆珠。
低着头一边咬,一边若有所思地自语:“我的想象的确不行,想象不出可以在奶茶里放这种增加口感的脆皮夹心珍珠。”
贺楚洲盯着他思考时无意识扇动的睫毛,微鼓的腮帮,默默深吸一口气。
然后用力抹了把脸。
他又想啃人了。
到底是谁在教他一天天这么肆无忌惮散发可爱?
到底要可爱死谁才罢休?
就是,可惜了。
可惜还长了双腿,保不齐哪天就会自己跑掉再不回来了。
要是不会跑就好了,就一直这么乖乖地……
意识到自己的脑袋里产生了什么怪异的想法,他笑容一顿,继而微敛。
半晌,啧地一声拍了拍自己脑门手动打住,将目光从副驾收回,干脆启动车辆出发回家。
*
*
吴青:
吴青:
吴青:
吴青:
吴青:
吴青:
吴青:
吴青:
吴青:
吴青:
吴青:
贺楚洲洗完澡出来,见手机消息正不断往外弹,打开看了眼,又看向坐在床上的裴悉:“心心,想不想玩4d眼镜?”
裴悉没懂:“是像电影院里那种吗?”
贺楚洲给他形容:“是一戴上就能看见很多人在你周围跳舞那种。”
裴悉果断摇头:“不要。”
贺楚洲以为他至少会考虑一下:“为什么?”
“不喜欢太热闹。”
裴悉拉起被子躺下,留出身边的位置眼神乖乖看向贺楚洲:“我有你就够了。”
贺楚洲喉结一滚,忽然接不上话。
好了,原本准备好了想说今晚分房睡的,现在也说不出口了。
半晌,他终究还是妥协地挠挠耳后。
行吧行吧,也不差这一次了。
要真的再被踹,大不了他等裴悉清醒了拉着人好好谈一次就是。
另一边,吴青敲着键盘狂轰乱炸持续输出,结果隔了老半天,只得到对面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复:
吴青:“......”
吴青:“......?”
吴青:“?????”
吴青:
*
*
天光乍亮,躺在柜子上的手机被清晨第一条推送消息唤醒,嗡地振了一下。
贺楚洲被吵到,裹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对上近在迟尺的另一双漂亮眼睛。
“......”
“......”
漫长而沉默的一阵面面相觑,贺楚洲不甚清醒地开始转动生锈的脑子。
天亮了。
裴三花醒了。
啊,裴三花好像清醒了。
又要长腿跑了。
他现在是不是可以提前开始躲了?
不然一会儿又要被踹——
机械的思考被枕边人掀被起身的动作打断。
他努力撑起眼皮,看着裴悉一言不发地从他身上迈过去,下床穿鞋,换下睡衣......
很困,很迷茫。
为什么今天不踹他?
离开前最后一个对视,裴悉神色复杂,目光有些欲言又止,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房门。
“冰箱里有三明治,打包好的。”
贺楚洲的声音带着明显没清醒的困倦低哑:“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吃饭,瘦成什么样了都......”
半分钟后,房间的门被拉开又关上。
贺楚洲拥着被子慢悠悠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身侧的枕头,半只脑子再度陷入梦乡。
真奇怪了。
明明用的同款洗发水沐浴露,怎么裴三花沾过之后就这么好闻呢?
*
*
裴氏大楼总裁办。
裴悉坐在电脑后面,眼睛盯着文字密集的电脑屏,思绪早已飘远。
不能全怪他用最坏的思想去度人。
谁能想到吴青那种花名在外的纨绔浪荡子口中的“鸭头”竟然真是鸭头。
这次误会了贺楚洲,是他的过错。
是他没有搞清原委就片面地给人定了罪。
但是退一万步来说,他的想法就全无道理么?
几天时间根本不够看清一个人的全部。
何况昨晚在酒吧里时,贺楚洲看起来明明对夜场里的一切习以为常,显然是常客。
对了。
他忽地想起,今早分明是很好的机会,他却忘记了在离开之前带走那两份保证书。
陡生的懊悔让他下意识皱眉,只是不肖片刻又松开。
算了。
留下就留下吧。
贺楚洲又不是那种会用一纸保证书对他嘲笑威胁的人。
咚咚。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小顾在外面询问等下是把访客先带到办公室还是直接去会议室。
裴悉:“会议室,我一会儿过去。”
小顾应了声好,很快离开。
裴悉将混乱的思绪暂抛脑后,继续专注工作。
下午工作暂告一段落,但在一小时后,他需要和海外分公司的几个管理层进行线上会议。
没有太多的时间耽误在晚餐上,到家之后原本打算直接回书房做会议前准备,但路过厨房时忽然想到什么,他鬼使神差停住了脚步。
三分钟后,一包意面被下入沸腾的滚水中。
做好一份意面用不了多久,算上吃的时间,完全来得及。
最后将煮好的虾仁捞出时,大脑又不受控制浮现出贺楚洲耐心十足给他剥虾的模样。
明明没有义务那么照顾他的人,却依旧为了挑起他的食欲费心费力。
那么麻烦又吃力不讨好的事,还做得乐在其中……
一只虾仁滚落回水里,溅起小团水花。
他后知后觉意识自己又一次走神,用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将思绪终止于此。
果然,不能再继续去找他了。
他们的关系远远不到自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一直给对方添麻烦的地步。
在行动力方面,高度自律的裴总向来不受拖延症的束缚。
他无法做到一直保持清醒不入睡,那就只能从外部条件上限制自己的行动。
会议结束,他离开书房,将手机关机后藏进客房柜子里,随即到大门处关闭了指纹识别和密码锁功能,从内将门反锁,钥匙藏在鞋柜最下方。
万事具备,不出意外的话,清醒之前自己应该都不会踏出这个房子一步了。
他松了口气,关掉玄关的灯,拖着疲惫的身体转身回了房间。
三小时后。
从噩梦中惊醒的裴悉白着一张脸站在玄关处,神情恍惚,满头冷汗。
一门之隔的走廊上,是被他大半夜用智能管家叫上来的物业及其经理,正为如何打开这道被彻底反锁的门而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