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到的时候师昧正在整理草药，见到墨燃，很高兴的打了声招呼。墨燃看到这张艳若芙蕖的脸，心中的烦躁少了几分，又想起，自己养伤期间似乎都是师昧在照顾自己，一时间心中更是暖的不行。

    墨燃一边帮师昧整理草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跟师昧聊着天。听着师昧温柔的话语，墨燃自得的想，看，师昧就是比楚晚宁温柔，比楚晚宁体贴。鬼使神差的，墨燃突然问道：“师昧，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们以前明明都不认识，我养伤的时候，你又是帮我换药熬药，又是给我做饭的，就是……就是亲兄弟，也不可能比这更好了。”

    师昧闻言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你是病人嘛，我是医修，这都是应该的。”

    “那也有别的师兄弟也伤的很重啊，而且，我听薛……少主和谢寻说，是你主动要求照顾我的。”

    师昧似有些为难，微皱着眉，墨燃见状，不禁怪自己有些莽撞——师昧对自己那么好，自己为什么非要究根追底让他为难呢？墨燃正想着怎么转开话题，突然听到师昧回答道：“因为你是玉衡长老救回来的。”

    “这跟楚……玉衡长老有什么关系？！”墨燃近乎暴躁的问道。

    “你应该也听说过的吧，我资质不好，没有长老愿意收我为徒，灵力又差师兄弟们太多，也没有人愿意带我修炼，我只能一个人看书摸索。我想，我多努力一点儿，是不是就能赶上那些师兄弟，是不是就会有长老愿意收我为徒。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遇见了玉衡长老。那天是个雨天，我抱着书没有空余的手可以撑伞，是玉衡长老主动为我撑伞，送我到弟子房。你知道吗？他离开的时候，一边的肩膀是湿的，而我却是半点儿雨水都没沾到。

    我那天想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就写了份拜帖，只是那时玉衡长老早已不收徒了，可是我不甘心。从我娘死后，再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想做他的徒弟，想要报答他。

    如你所见，玉衡长老没有收我为徒，但他建议我改拜师尊为师，甚至请了尊主帮我说话。虽然我的确在医药上有些天分，但灵力低微，无力自保，更没有师兄弟愿意当我的陪练，是玉衡长老让少主多带带我，帮我提升灵力，护着我不被欺负。

    只是，不知什么缘故，玉衡长老每次见到我虽然依旧温和，却总想有些伤心。我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问过少主，少主那人你知道的，根本藏不住话，不知怎么被玉衡长老知道了。玉衡长老亲自来这里跟我解释，那时候玉衡长老和师尊的关系远没有现在那么好。”

    墨燃第一次见师昧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可这一切并没有让他觉得开心和欣慰，他觉得心底有些发沉有些难过，像是心疼又像是嫉妒——为什么只有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楚晚宁？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气氛罕见的有些沉闷，墨燃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顺着师昧的话问道：“玉衡长老说了什么？”

    “玉衡长老说他不高兴不是因为我，只是因为我像他的一个故人，他对那个故人有愧，看到我，总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个人。他觉得很抱歉，让我觉得不自在。我这样的一个人，哪里值得玉衡长老这样的长辈亲自上门道歉。玉衡长老对我有恩，我无以为报，只能为他做点儿什么，所以听说你是玉衡长老亲自带回来的，我才跟师兄们换了班来照顾你。”

    墨燃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师昧的一番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墨燃不确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一切真的发生过。

    师昧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理解，却又觉得有些恍然，那些话真的是在说楚晚宁吗？楚晚宁也会有那么体贴的时候，也会跟人道歉吗？墨燃不禁有些疑惑，他所认识的楚晚宁，和这一世的楚晚宁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墨燃试图去回忆前世的一切，可能想起的，都是楚晚宁的冷血冷情，他觉得奇怪，师昧和薛蒙眼里的楚晚宁那么好，为什么他跟楚晚宁师徒相称那么多年，却记不起楚晚宁的一分好呢？

    曾经他以为楚晚宁是看不起他的出身，所以对他格外刻薄冷情，可是师昧的出身又比他好到哪里去呢？

    楚晚宁跟师昧不过是一面之缘，都愿意为师昧拜师的事奔波，明明不善言辞，却主动去找薛正雍说情。

    明明那么讨厌贪狼，却也愿意主动到贪狼的地盘，跟师昧道歉。

    明明师昧不是他的徒弟，楚晚宁却也关心着师昧，甚至让凤凰儿当师昧的陪练。

    墨燃越想越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这真的是楚晚宁吗？是那个徒弟都要死了，他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楚晚宁吗？是哪个只会打他骂他“性本劣，质难琢”的楚晚宁吗？

    他觉得很奇怪，明明都是楚晚宁，师昧眼中的楚晚宁和他眼中的楚晚宁竟像是不同的两个人。

    曾经墨燃以为他是最了解楚晚宁的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楚晚宁是多么的虚伪，多么的冷血无情。

    但是，现在，墨燃突然开始有些不确信了，他所了解的楚晚宁和师昧、薛蒙眼中的楚晚宁，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楚晚宁呢？

    墨燃越想越觉得混乱，心中也越来越慌，越来越难过。他觉得不公平，为什么楚晚宁可以为薛蒙做任何事，可以为师昧做那么多，却不肯对他好一分，不肯多看他一眼。

    突然，墨燃愣住了，他猛地坐起，盯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半晌没有动弹。他突然想起，楚晚宁也曾对他好过，只是他自己推开了而已。

    他突然想起前世师昧去世那天，楚晚宁在孟婆堂给他做抄手，弄的满身满脸的面粉。

    他偷了禁术来练的时候，是楚晚宁找到了徘徊在后山的他，责怪他不注意安全，到处乱跑。

    他下山买醉的时候，总有那么一抹白静静的在三千台阶的尽头，直到他关上门才会不见……

    他做了什么呢？他打翻了抄手，对楚晚宁视而不见，觉得楚晚宁虚伪，只会做面子活。

    像是一声惊雷乍然响起，墨燃猛然站起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突然想起了一种可能，一种既然他觉得惶恐又让他兴奋的可能——倘若是他看错了楚晚宁呢？倘若楚晚宁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都是真心真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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