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仙君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心底还是升起无可抑制的惶恐来。
踏仙君紧搂着怀里的人,拼命的克制着心头燃起的怒火,他想要台阶下的人闭嘴,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楚晚宁坐在他的怀里,低垂着眼帘,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认真听着那喋喋不休的陈述。
台阶下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踏仙君的不耐烦,还在兴致高昂的陈述着,满带着蛊惑的意味:“陛下,此术虽然凶险,只要献祭的人是心甘情愿的,十有八九是能成功的。”
“哦?你是说只要本座能找到愿意以自己的魂魄献祭的人,无论本座想换谁回来都可以?”
“是的,陛下,这本就是一命换一命,只要献祭的人心甘情愿,定能瞒过地府的耳目,把陛下想救的人救回来。”
“本座想要复活的人去世已久,早已尸骨无存,这样也可以?”
“陛下无需担心,这术法类似传闻中魔族的夺舍重生,回来的人会占据献祭之人的躯壳。若是陛下不喜欢那躯壳,大可以找到炎帝神木,用神木重塑肉身。”
“炎帝神木?那不过是传说罢了。本座还从未听闻这世间哪里还有炎帝神木。”
“陛下有所不知,炎帝神木虽是传说般的存在,但世间确实还有炎帝神木的存在,据在下所知,怀罪大师就曾得到过一块儿炎帝神木。在下还听说……”
“听说什么?”
台阶下的人犹豫了片刻,他感到有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他犹疑不定了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慢慢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在下虽未能亲眼见到,但在下可以肯定,北斗仙尊楚晚宁的神武之一便是炎帝神木所制,据说,那把神武名为九歌。虽然楚晚宁败于陛下之后行踪成谜,但只要找到他,必然能拿到炎帝神木。”
踏仙君看着楚晚宁全然没有的表情的脸,心中着急的很,他想让那人闭嘴,也想让自己闭嘴。
但就像他面对前世的楚晚宁的记忆一样,他看的到一切,却又被隔绝在外,无法感同身受,亦无法左右分毫。
怀里的身体僵硬而冰冷,踏仙君想要把人紧搂在怀里,也想立刻把人抱回红莲水榭,即刻升起火盆,再把人拿厚实的锦被裹了抱在怀里暖着。
可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他想楚晚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打断这让他惶恐且愤怒的谈话。
但楚晚宁只是僵硬的坐着,漆黑的睫毛遮住了那双上挑的凤眼,他看不清楚晚宁眼里的神情。
踏仙君很是愤怒,他想砍了台阶下的那人,也想一刀砍了皱眉沉思着的自己。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心思,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想起魂海里楚晚宁几乎凄厉的喊声,胸口像被什么压住了,疼的厉害也闷的厉害。
踏仙君试了所有他能想起的方法,也试着让自己醒来,却都未能如愿,他恨极了这种无助的感觉,这让他想起阿娘去世的那个雨夜,还有天裂下楚晚宁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大喊着让自己闭嘴,却依然听到自己说:“很好,只要你能做到,本座必有重赏。你先布置阵法,别的本座自然会准备好。”
踏仙君看着台阶下的人远去,他看到自己捏住了楚晚宁的下巴,逼迫人抬起头来。
大概是太过突然,楚晚宁的抬起头的瞬间,踏仙君看到了他眼中的凝重。
然后他听到楚晚宁问他:“墨燃,倘若师明净能回来,你能不能不要再恨了?也不要再杀人,跟他好好的过日子。”
踏仙君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要怒吼出声——他想告诉楚晚宁,他一点儿也不想师昧回来,更不想和师昧一起过日子,他可以不再杀人,但师昧除外。
只是他的希望注定要落空,从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开始,他就已经无法左右梦中的自己分毫。
“楚晚宁,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座谈条件,难道你以为本座非你不可吗?要人心甘情愿的献祭还不容易,一颗棋子足够。至于九歌,没了灵核,废人一个的你唤的出来吗?”
“墨燃,不要再杀人了。你恨我没有救师昧,这次我换师昧回来,九歌……九歌我也会想办法给你。”
“好啊,你能做到本座就答应你。”
踏仙君听着自己饱含着嘲讽的语气,恨不能一刀砍了自己,他知道,楚晚宁是认真的。
但梦中的自己却以为楚晚宁只是在跟自己虚与委蛇,他不认为虚伪如楚晚宁会牺牲自己救回师昧。
踏仙君听着自己嘲讽的话语,感到了自己心中莫名的焦躁、空落。
以前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味认为是楚晚宁的错,是楚晚宁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怒自己,明明薄情,明明看不起自己,偏要装作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让人火大。
他看着自己剥了楚晚宁的衣物,楚晚宁意外的没有挣扎,只是眼底蕴着化不开的沉痛。
看着楚晚宁的眼,踏仙君又感到了裂魂般的疼痛——原来他曾让楚晚宁这么痛过。
踏仙君心底涌起无可抑制的恨意,对自己的,对师昧的。
踏仙君恨不能立刻将师昧大卸八块,这恨意太过清晰,太过浓重,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摆脱了八苦长恨的花的控制。
梦中的日子依旧不缓不慢的流动,踏仙君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后来的惊恐愤怒,到现在的几近平静。
他像个局外人,看着自己,也看着楚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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