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整洁的客厅，大门半掩着，烟雾缭绕。
刘主任的烟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着，满脸的愁容。
“老刘啊，咱们可是邻居，眼看都到年底了，你得给我说句实话，咱厂今年，能不能发下来年货了？如果发不下来，我得托关系花钱买了，你可别耽误我家过年。”一个年纪跟刘主任差不多的汉子，早早的就来了刘主任家里，坐在刘主任的对面，开口询问着、
这位也是轧钢厂的老员工了，心心念念着年货，想过来打探一点消息。
“老孙，你也说了，咱们都是多年的邻居，我家老刘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你就别逼他了。”刘主任的妻子，是个老实本分的居家妇女，眼看着自己老公被逼成这样，只能站出来说几句话了。
“嫂子，不是我不讲理，我就是过来问问，好早作打算，年底了，谁家不想好好过个年，是不是这个理？老刘，你说，对不对？”
孙师傅这话真没毛病，人家就是过来打探个消息，没有年货就自己买，又不是非得逼着刘主任给大家置办年货。
话虽然没错，理也是这個理。
但是，刘主任可不敢把实话说出去。
3块钱买年货，这不是开玩笑么？
一旦把这事给传出去，整个轧钢厂非炸锅不可。
“老孙，不是我不说，实在是厂里有规定，不能说”刘主任只能紧咬牙关，就是不松口。
“你这个老刘，我又不是逼你拿年货出来，我就是来问问有没有，这都不行？”孙师傅一脸的不高兴，都是十几年的邻居了，关系也处的不错，怎么嘴巴这么紧，一点消息都不舍得透露。
刘主任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把老婆孩子赶回里屋，厂里的事，可不能牵连到自己的家人。
打定主意，死撑下去，就是不松口。
“哎呦，孙师傅也在呢？刘主任，今儿个可算是找到你了”
伴随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还有嘈杂的喊声，一群人迈步走了进来。
这群人打眼看去，大概有7-8个，都是轧钢厂的工人，平时跟刘主任的关系还不错。
最近几天，去厂里后勤处找人打探消息，哪知道，除了一个孙科长，采购科一个人都没了。
都是大老爷们，总不能为难一个妇女，大家没办法，就开始想方设法的堵刘主任。
这几天，刘主任可真的是忙坏了，跟打游击似的，上班下班都得偷偷摸摸，躲避着工人们的纠缠。
今儿个周末，本打算跑出去躲一阵子的。
谁成想，跑晚了一步，直接被堵家里了，现在是想跑也跑不了。
“刘主任，你就给大家说个实话吧，今年，咱厂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啊，刘主任，俺家还等着厂里发点年货，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
“可不是咋的，咱们不比服装厂，不比肉联厂，总也得有个消息吧？”
“问就是不知道，不能说，这东西还有什么保密协议么？不至于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询问着，讨论着，甚至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音量越来越高。
整个屋内，被人围的水泄不通，满当当的。
刘主任皱着眉头，只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头晕目眩。
好端端的一个周末，本来是休息的时间。
现在倒好，直接被人堵家里了，老婆孩子都躲在里屋不敢出来。
这是要逼死人么？
自己真的撑不下去了。
这黑锅，他实在是背不动了。
娘的，老子不管了。
“行了，别吵了，你们不是想知道，咱厂今年能不能发年货么？我这就跟你们说实话。”刘主任大吼一声，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刘主任，伱早说不就完了么
“咱厂今年没钱了，财务那边就剩下3块钱买年货，上万人，一人能分到多少东西，你们自己算吧”
刘主任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了，凭什么这黑锅让他一个人背，厂里没钱，又不是他花光的。
果然，刘主任这话刚说出口。
屋内直接炸开了。
3块钱，给上万工人买年货？
能买点啥？
平均一个人3毛钱，买年货？买个屁。
“3块钱买年货？这不是开玩笑么？咱厂怎么没钱了？”
“没钱？是不是又被厂领导们给贪了？”
“我就说嘛，肯定有事，原来是这样，咱们轧钢厂，可是全体工人们的轧钢厂，不是几个领导的轧钢厂。”
“告他们去，把厂里给贪污的没钱了，这事没完。”
“走，去找杨厂长，去找他问个清楚要个说法”
屋内的众人，浩浩荡荡的朝外走去，打算去堵杨厂长家里的门。
“同志们，同志们”刘主任急忙出声挽留。
众人都是回过头，一脸不善的盯着刘主任。
“咱厂没钱，跟杨厂长没关系，还记得前几天那一斤猪肉的福利么？为了买肉，把钱都给花光了。”刘主任只能耐心的解释着，希望这些工人们能听进去话。
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工人们可不管这么多，他们劳心劳力的辛苦忙碌一年，结果年底发年货的时候，跟他们说厂里没钱了。
这能行？
凭什么服装厂，肉联厂，都能有年货，而他们轧钢厂就没有？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跟厂长没关系，那跟你有关系？”
“俺们辛苦工作一年，从来没偷懒过，年底了，厂里没钱，还不准要个说法？有这个道理么？”
“这钱，不是厂长贪污了，就是你们后勤处克扣了。”
“说得对，厂里没钱发年货，就不行。”
“凭什么别的厂有年货，咱们轧钢厂就没有？”
果然，工人们其实根本不在乎，厂里到底有没有钱。
他们只在乎分到手里的年货有多少。
刘主任只是想解释一下，厂里没钱，可不是领导们贪污导致的。
哪知道，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大家都朝着自己来了。
真的是百口莫辩，自己一个人，一张嘴，怎么能说得过这么多，这么多张嘴。
“同志们，同志们”刘主任的话淹没在众人的声讨声中，显得那么无助
就在此时，院外的大门又被人推开了，一人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来到客厅，看到这幅场面，惊讶的说了一句“哎呦，这是在开会呢？真够热闹的”
杨小民看着客厅内群情激奋的众人，还有被群起而攻之的刘主任。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