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停下休息！半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镇风镖局的老镖头刘宏兴在马上摇了摇鞭子，示意后头的镖队停下，镖师们便护着马车靠边修整，分批休息和站哨警戒。
马车上的车帘被掀开，寇玉璃瞅了瞅外面，便下了马车伸展坐得发疼的腰身。
“刘大叔，你们拿着地图在聊什么？”耐不住性子的寇玉璃走到树荫底下，刘宏兴正跟另一个经验老到的镖师看地图讨论路线。
“喔，小玉璃你来了啊，我们这刚出丰州地界，在讨论走哪条路线会安全些。”
“可我以前听说押镖的不是都在出发前就定好路线的吗？现在讨论？”
刘宏兴拍了拍另一位镖师的肩膀，让他也去休息，无奈的长叹一声，跟寇玉璃坐在树荫底下乘凉。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天京之外兵荒马乱，一天一个形势，我们这些走镖的也没法打包票走哪里就一定稳妥，更何况，你们可是出了大价钱托镖，我们镖局可不能砸了招牌。”
刘宏兴喝了一口水袋里的水，老脸一笑，“无论如何都得安全把你们送到朱州。”
“有你们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寇玉璃也是一笑，“那我们接下来走哪？”
刘宏兴摸着下巴的胡渣子沉默了一会，看着她。
“本来走幂州官道是最快的，但现在的情形，我们只能走温州那边的远路，那里虽然远，但胜在安全。”
“……是因为景王？”
“对，幂州现在已经近半是景王囊中之物，虽然是丰州军，但奉行景王颁布的铁律，即便破城也没有擅动平民百姓的财产营生，反而广布良政，救灾减赋，民心都在景王一边。”
寇玉璃有些不解：“这不是好事嘛？大叔你怎么忧心忡忡的？”
刘宏兴啃着干粮笑了起来：“对百姓确实是好事，但对咱们可未必，幂州朝廷军人心向背，要不了多久，就得完蛋，幂州打下来后，西是业州，东是温州，小玉璃，换你是景王，你会怎么想？”
寇玉璃哼哼沉吟着。
“业州是军政大州，兵强马壮，景王都得亲率衍州军精锐伺机而动，配合打下幂州的丰州军余部攻打，虽然也能打，但肯定损失很惨重吧，而且温州在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小刀拉屁股，偷袭幂州丰州……”
“呵呵，小丫头片子脑袋还挺灵光啊！”刘宏兴看她几乎要猜出答案，也不卖关子了。
“再往北打锦州朱州，战线太长；硬攻业州，得不偿失；景王在衍州对业州虎视眈眈，令主御至今不敢出兵增援幂州，大叔我在天京的茶馆子里都听见有人骂他怂包废物，更别说如今大势已去，让他跨过幂州驰援温州。”
说到这，刘宏兴叹了一声，无奈的苦笑：“说来说去，就是怕景王大人他打得太快，只怕咱们才在温州走一半路就撞上两军交战啊，到时候满地分不清兵和匪，你就明白我担心啥了。”
“哎呀，有刘大叔你想得这么周到的人在，你和其他镖师武艺又那么高强，我可是很放心的！嘿嘿，我回车上去了，不打扰您休息啦！”
寇玉璃拍拍屁股挥挥手，这就欢快乐观的溜回了车上。
马车里，方青涯啃着肉干在一边靠着看书，叶舞怜如同一尊没有声息的人偶，静坐在最里面，小狐狸怜世窝在她的大腿上，一如既往的爱打盹。
“干嘛去了？”方青涯转头看了她一眼。
“你不是能用你那双眼睛看到嘛？还问。”寇玉璃嘻嘻一笑。
方青涯被她说得叹气，“请不要把小生说得像是偷窥别人的变态一样，况且出了李兄那样的意外，小生还怎信得过自己这双眼睛。”
“啊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不该拿你眼睛开玩笑的。”寇玉璃的道歉毫无诚意，“我去问问走到哪了而已，我倒想问问你，狐族真有治舞怜姐姐的办法？”
方青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要看你我能信这双眼珠子有几分实诚，小生也只是说了自己看到的可能，但有李兄在前，显然这份可能也是会因时而变的，并非我们作出了选择它就一定会发生。”
寇玉璃也抱着胳膊，烦恼的依靠在车旁：“好赖都让你说完了，我们只是的努力只是引子吗……总感觉听着好气人啊。明明你的眼睛以前也挺好使的呀。”
“小生私以为，这双眼睛看到的可能性，是分人的。”
方青涯合上书本，温吞的嚼肉干：“恐怕身上机缘越深，对世间影响越大的人，我们能左右的程度就越浅，李兄这次偏离了小生预见的未来，恐怕就是这样的原因。”
“但积水成渊聚沙成塔，还是能起作用的吧？”
寇玉璃机灵的一笑，方青涯也相视会心。
“对，这就是我们不能轻言放弃的理由。”
笑归笑，可寇玉璃似乎想到些什么，困惑的看着方青涯：“虽然现在才问有点晚啦，可是我说臭画画的，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要帮李德性那家伙呢？”
“你看啊，我俩要是像以前一样云游四海，你济世为怀，我劫富济贫，不一样救了很多人嘛？没觉得我们为他停下，反而少救了许多人吗？”
方青涯想起从前的日子，低头一笑，那段日子虽然风餐露宿，经常有上顿没下顿，但却是他这辈子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想想刚才小生说的话，小璃，李兄堕入魔道会杀多少人？灵霄山魔军开拔之日，沿途百姓又能有多少能幸免，更别说在那之后，这次和以往是不一样的，小璃，不一样啊。”
“……照你这么说，我们现在是不是不该为舞怜姐姐去朱州？”
“不，这位仙长对李兄而言至关重要，对我们期盼的未来而言也是必须的，她不醒，后面的事情就没法实现。”
寇玉璃眉头一挑，“你有计划了？”
方青涯苦涩的笑了起来，“请容小生卖个关子，你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杀了我的吧。”
寇玉璃听了表情古怪的挤眉弄眼，杀了方青涯这么严重，那得是个糟糕到什么程度的计划？
“你……想舞怜姐姐醒过来，用爱感化李德性？”寇玉璃的小脑袋理解不，只能根据自己的猜测套话。
寇玉璃的样子让方青涯呵呵笑了起来，“要是天煞魔身是这么容易就能摆脱的，那就不必死那么多人了。”
但笑着笑着，方青涯却阴沉着脸低下了头，喃喃自语：
“一切都是必要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