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接住了伞柄。少年仙人手腕一转,撑起伞替温迪挡住了转瞬泼落至神明身后的血色月华。他静静立在神明身边,像是尊静默的门神像。
温迪放完那几道普通弓矢并未收手。青年背后雪白双翼浮现,以神力蓄力凝了一道雪白箭矢,握弦的四指一松那箭便离弦而去,刺眼白光穿透昏沉重重刺入岩壁——
洞府瞬间亮堂起来。
温迪并没有收弓。
他先是随意扫了洞府一眼。洞府内水汽很重,地面石壁都长了不少的青苔草木;只是那些草木都是一副枯焦模样,看样子是被火元素力灼烧过。
看守洞府的仙像歪歪扭扭地倒在路旁,玉制的身体被烈火焚烧得成满是裂痕的残破模样。
难怪这里焦炭气味那么重。温迪神色淡淡。
感情是不久前有人在这放过火烧过山。对方的时机卡得很好,就在魈带着他们找到这里的前一秒一把火把药君洞府毁了个干干净净。
对方现在应该是想跑的。
不过。
温迪看了眼洞府石壁。终末箭矢重重扎入石壁各处,将这片地方的时空封存。
他又看向洞府深处。洞府最深处有一座神龛,而那神龛前正站着个人影。对方手里拿着根长长的树枝俯着身似乎在地上画着什么,温迪盲猜这位大概是在布什么阵法。
布阵是璃月仙人擅长的事,一些除魔世家的传人还有学了旁门左道的半吊子也做得到这些。至于阵法的作用温迪不做他想,这位大概是想跑。
但他现在跑不了了。
温迪垂眸看了手上的湛蓝长弓一眼。终末有着相当一部分的时空权柄,他是终末的主人,也勉强算是时空权柄的执掌者之一。
有人却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借助旁门左道穿梭时空逃跑。
真让对方逃了,温迪寻思他这风神也不用做了。
他抬腿,打算进洞府抓人。
然后温迪在迈出步伐的前一刻想起了什么事。
现在这地方的时空被封禁,除了风神本人以外无人能自由出入此处。
所以他的两位随行者都不能跟着进去。
温迪把终末反手扔回了权柄空间,又从魈手里拿回了伞。游戏里的伏仙洞好像是有透光的地方的,月光该遮还是得遮。
“在这里等我一会。”他轻声扔下一句话,撑着伞就踏入了满地狼藉中。
……
洞府里的草木灼烧得并不完全。
温迪走了几步就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什么勾住。他低头去看,发现一截枯枝一样的东西正拖着自己的神袍下摆。
这植物生前似乎是什么药材,温迪在那枯枝上感应到了些许的仙力气息,这东西先前应该被仙像照料得很不错。
当然它现在死的不能再死了,并且正死不瞑目地拉扯着不小心从它的尸体上踩过的风神。
温迪猜这东西是不是正在试图通过撕破他的衣服这种方式倾诉怨气。
当然这种被烧得半死不活的枝叶是扯不烂风神的神袍的。只是那东西到底被烧得碳化了,于是在那纤尘不染的白袍上留下了些许乌黑痕迹。
“……”
温迪看了那漆黑的碳痕一会,移开了视线。
他有点洁癖,被弄脏了衣服是一定要用风立刻把污渍洗干净的。
但在被封禁的时空里,没有那么多能供他自由操纵的风。他对此除了干看着糟心自己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算了。
风神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
洞府里,被烈火焚毁的并不止被种植在这里的药材。
温迪看了周围的石壁一会,从焦黑的石壁里看出了一些端倪。这些石壁上,原本都绘着大篇大篇的壁画。只是现在,它们都被这场火毁干净了。
放火的人想销毁的本只是这洞府中蕴藏的讯息,这满地的枯枝碳灰只是被连坐的而已。
“这是打定主意要让我白跑一趟啊。”温迪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他声音也很轻,像是在跟人隔空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就是那其中的不悦之意相当明显,但凡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出这位现在是在压着火气。
当然这位不悦的原因也很简单明了。
洞府纵深处有一方被石壁掩起的暗室,里面堆放着药君长生过去的藏书和笔记。然而如今那方石壁被炸了个稀碎,温迪远远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一团黑不溜秋看不出形状的黑炭。
那是木架书籍被焚烧之后留下的余烬。
风神来伏仙洞是来找线索的,有人却先他一步把伏仙洞里能毁的全毁干净了。
哦,也不算全毁干净了。这里还有个尚且完好的神龛以及一位试图逃跑但未遂的兄台。兄台穿着一身厚重漆黑的看不出料子的裘服,看起来似乎脑子缺根筋。
正常人谁在春末初夏这个时候穿这么厚的衣服。
温迪绷着一张脸走上前。他倒是好奇,这是哪方神圣,敢来截自己的胡。
斐林浮上半空,听从主人的指令放出数条风索,一条条缠上对方的紧要关节之后,像是操控傀儡一样控着人直起了身抬起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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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
温迪对着那张熟悉的温润如玉的脸,陷入了沉默。
这位打扮奇怪的兄台不是别人,正是白术。只是这次他既没有带长生,也没有带那对装着十八根银针的腕甲;执行官披着厚重的纯黑外袍,腰间挂了个火元素的邪眼。
这位不是身体不好跑两步喘三喘?还敢用邪眼。
温迪“啧”了一声,五指在空中虚虚一抓收了那六根封时空的箭矢,只留了他蓄力射出去的那根会照明的箭矢。
……
白术只觉得自己稍微晃了下神,再眨眼时就发现自己被什么看不见的绳索捆了起来。
执行官极度理智清醒,霎时便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神明捉现场且跑路失败了。
在这个时候,一切辩驳都失去了意义。
他懒洋洋地抬了下眸,对上了神明似笑非笑的眼。
“抱歉,”青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我背叛了您——”
他没能说完话。
白术只感觉有道疾风掠过他耳畔。什么东西刺入血肉的“嗤”声响起,与此同时碎石自那被烈火烧灼得焦脆的岩壁顶落下,掀起一阵飞尘。
神明扣着他的肩,把孱弱的执行官重重掼在了数步之外的岩壁上。白术曾执过的那支用于画阵的树枝现在到了温迪手里,树枝刺穿白大夫的左胸后又扎入他背后的石壁。
青年举止凶残且狠戾,那双澄澈空明的苍青色瞳罕见地透出了几分嗜血的戾气。
白术嘴角溢出一丝血。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白大夫罕见地没咳。毕竟剧痛将他这点力气也剥夺了。
他只是微微垂下目光去看神明扣着自己肩头的手。那纤瘦漂亮的手腕上还搭着一截洁白柔软的袖袍,风神似乎神性依旧。
但风神不会做出这样粗暴狠戾的举止,眸底也不会露出那样赤红的浓重杀性。倒也不是说神明不会动手杀人,只是无论是吟游诗人还是风神行事作风都偏优雅,少有这样一言不发直接动手的时候。
这时候的温迪看起来不像神,而更像一个普通的有七情六欲的人。
不仅是人,还是个处于暴怒下失去理智的青年人。
白术感到些许的荒谬。
他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明明对方是那么冷静,那一下看似随手且毫不犹豫,却完美避开了心肺还有其他的重要器官。
*
温迪注视着面前的人,目光冷彻如深冬的冰。
“三分钟时间。”他语气比目光更冷,“我允许你对神忏悔你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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