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上的小温不可置信地看向站在正中央的苍白青年，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但事实是并没有。

    那个始终都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平静的青年垂着眼，被白色睫毛掩盖的双眼中带着让人心惊的疯狂。

    “与其信什么系统，真神”他语气诚恳，“还不如相信我这个和你们一样的命运共同体。”

    “我们都想要活下去。”他脸上带着的是跃跃欲试地兴奋笑容：“所以把你们的一切都献祭给我吧”

    不合时宜地，小温想起了在离开了厂长办公室之后，玩家们独自商谈时季琳曾说过的一句话。

    “一般这种剧情，是不是可以来个天降神兵，爆发主角最后的小宇宙，然后集齐所有人的希望之力，对怪物进行最后一击？对，一定是这样，直播不就是用来收集玩家的希望之力的吗！”

    小温神情恍惚地看向依旧站在祭台中央的空元思，

    是，这么个集希望之力的法子吗？

    听着祭台上平缓却又莫名引得台下情绪开始涌动的声音，干瘪的老人勾着嘴角缓缓合上了眼睛。

    随后又猛地睁开。

    他说什么？

    向谁祈祷？

    献祭给谁？

    因为生命即将耗尽而混沌非常的大脑艰难进行着最后的运转，而彼得潘前面已经爬出了一段距离的鱼玉泉则是比他先一步反应过来。

    但已经被榨干的两位邪教徒又能做什么呢？

    虚弱的身体让他们甚至连愤怒跳脚都无法做到，最后也只是任由所有激烈情绪在脑中不断沸腾，然后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力气。

    彼得潘倒在地上，干瘪浑浊的眼睛里映着那团莹绿色光点，就这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们这边的动静没有引来半点注意。

    所有聚集在祭台之下的怪物们和员工们一直都注视着祭台所在。

    黑暗已经蔓延到了永无乡边缘的第一栋建筑，他们比谁都清楚眼下能走的只有这最后一条路。

    人类与怪物们相互混杂着站在祭台之下，在即将来临的死亡面前一起闭上了眼睛。

    空元思极好的视力将祭台下的一切都看在眼中，他唇角的笑也因此不断加深。

    恋爱脑监狱中的真神可以靠着神像收集能量。

    拥有越多真神恩赐的力量的人就越会变得苍白，褪去人类的姿态，变得像是一具雕像。

    那么现在，自己这个有着神使眼珠的，获得了真神恩赐的媒介，能否代替神像为真神收下这些献祭并代为保管呢？

    眼前的空气忽然开始扭曲，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在前方响起。

    空元思没有去看，只是专注地盯着祭台下的人群。

    死亡在前，大概没有比现在更纯粹也更虔诚的祈祷了。

    星星点点不同于数据流光的光点出现在这些生命周围。

    渐渐地，那些怪物和员工们的身体开始变的透明，开始被吸引着朝着祭台所在的方向靠近。

    禁锢在肉团【妈妈】之上的限制被彻底放开，猩红的肉团以前所未有的凶猛姿态开始朝着所剩不多的永无乡边界蔓延，但每每着蔓延生长的猩红血肉想要触碰祭台所在的时候，就会被某种空气墙一样的无形壁垒阻隔。

    系统光屏弹出

    【停下！】

    大片的光屏一瞬间填满了视线所能触及的所有角落。

    空元思微眯起双眼，这双眼睛是真神友情赠予，能够透过大多数的屏障看清其背后的真实。

    在这之前光屏也曾被他用这双眼睛窥视过，但并未有更多的发现。

    而现在，或许是因为数不清的生命自愿将自己献祭给了空元思，又或者是因为身处祭台得到了一直在暗处等待机会的真神提供的一定帮助，

    这一次，空元思用它透过光屏，透过副本与系统之间的屏障，就这么轻易看见了隐藏在副本之外与这个副本世界接轨的系统的一部分。

    那些数不清的数据流流窜在一双空元思再熟悉不过的蓝色眼睛中。

    他看见了又一张他所熟悉的，属于盛衍的面孔。

    那些之前未能得到答案疑问也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彼得潘的那身皮囊是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副本中会同时存在这么多盛衍，而系统却又说盛衍现在已经只剩下了咖啡店中的那一部分。

    看着那双流窜着无数数据的蓝色眼睛，空元思那些在从系统口中得知了不完整的曾经而产生的疑问似乎也都得到的解答。

    系统曾经和真神合作创造出了一个新世界。

    空元思曾思考过系统在这个和真神的合作中到底充当了个什么角色。

    而现在，答案已然摆在了他的面前。

    或许是因为借用了太多真神的力量，空元思在某个瞬间突然有了种自己似乎真正与真神产生了联系的恍惚。

    耳边已经淡去许久的絮语一瞬间拔高。

    此起彼伏的吟唱声高亢又疯癫。

    空元思睁大眼睛

    他看见了无数扭曲狰狞的灵魂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想要活下去”

    他看见了光点的亮光之下数不清的孱弱小人含混不清地祈祷：“我想要活下去”

    他看见了哭泣的儿童徘徊在空荡的街道一遍又一遍喊着“妈妈”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拉向更远处。

    他看见了副本之外那一片混沌的黑暗

    看见了那组成黑暗的永远在沉睡的盲目痴愚的神明。

    意识被粗暴地拉回身体。

    高亢的吟唱还在持续。

    空元思松开了手中的权杖，整个人都如脱力一般向后仰倒。

    他的视线被纯白覆盖，

    古老而慈悲的声音说着他无法分辨的词句。

    回归身体的意识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有什么存在降临了。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空元思听见身后有清亮的如少女的嗓音在问

    “你真的真的真的，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了吗？”

    她又一次提出了这个算不上问题的问题。

    哪怕是意识陷入模糊，空元思还是有了想要叹气的冲动。

    “算了，”小温很显然知道他已经无法给出回答，那与其说是问题，倒不如是是在自言自语，“我一直在等你问我，为什么会重新回来这里。”

    “还是被你摆了一道。”

    她嘟嘟囔囔着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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