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褪去，像是在黑暗中待久了突然接触到过于刺眼的光亮，眼前的视线有一瞬变得有些模糊。

    “恭喜你！”

    典狱长充满了喜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空元思睁着涣散的眼睛茫然转向他，眨了几下眼，这才重新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一层淡淡的白雾出现在他漆黑的虹膜上。

    典狱长脸上的僵硬笑容已经消失不见，甚至于模样相较之前都有了很大变化。

    他的长相还是最开始的那个长相，表情却变得的自然又让人由衷地感到亲切。

    像是一位真正的，儒雅随和的上位者。

    “我……”

    空元思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像是许久未曾开口，喉咙干涩难以出声。勉强挤出的声音嘶哑到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用担心，孩子。”

    典狱长在这时伸手扶住了他瘦弱的肩膀，以上被白翳覆盖的眼睛充血似乎都变得不那么严重了。

    “欢迎你加入我们。”

    他声音温和，表情也不再是之前那种割裂感极强的怪异，空元思却并没有被安慰到。

    “咳，咳咳。我……”

    他皱着眉，又咳嗽了两声，感觉自己应该是能有些艰难的说出了一段完整的句子后才重新看向典狱长：

    “典狱长，”

    典狱长笑容依旧，看起来能获得一个像空元思这样的信徒让他十分高兴：

    “怎么了？我的孩子。”

    空元思也像是被他的笑容感染，扯起了嘴角：

    “您之前说，只要向真神献上足够虔诚的信仰，我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

    他眼睛总是黑沉一片，哪怕是现在有了一层不太明显的白膜遮挡，依旧黑的很。

    “这是真的吗？”

    典狱长迎上他的视线，心中突然就没由来的打了个突，但眼前信徒的笑容温和，却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典狱长矜持颔首：“这是当然。”

    “真神总是仁慈宽和的。”

    空元思笑容变得有些羞赧：“我现在其实就有一个小小的需求。”

    典狱长心中那种微妙的感觉更甚，但很快面前的信徒又补上了下一句：

    “但不需要麻烦真神，只需要典狱长您就可以帮我完成。”

    信徒这样说着，微垂下头，抬眼看向面前的典狱长。

    这个角度让空元思眼中那层浅淡的白膜看起来像是一层薄薄的雾气，配上他苍白的精致面容和语气中的一丝讨好，倒是有点像是在撒娇。

    他问：“您能帮我吗？”

    典狱长心中一松，笑容也变得更加慈和：

    “当然可以了，我的孩子。”

    得到了他的允诺，空元思面上的紧张不安明显舒缓下来：

    “那可真是，”

    一双漆黑的眼睛随着笑意弯起。

    “太好了。”

    典狱长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一手收服的信徒。

    他眼中白膜像是荡漾其中的温柔水雾。

    空元思冲着典狱长笑得感激，语气也满是崇敬：

    “您可真是个好人。”

    明明是格外正常的对话，典狱长心中却突然一阵恶寒。

    这也让典狱长失了再继续客套下去的心思，于是他稍微正经了神色：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现在就可以说了。”

    “好的。”典狱长的冷淡并没有影响到空元思的心情，他还在笑，甚至笑容还要更加灿烂。

    眼睛弯起的弧度也更明显，白膜在他眼中被挤压，似乎变得厚重了一点。

    典狱长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紧盯着面前人的眼睛，耳边却在这时响起空元思的声音：

    “我已经做好了选择。”

    典狱长心中一瞬间警铃大作，他看到空元思眼中覆盖的白膜上突然被一丝黑色侵染。

    那黑色就像是无法被稀释的墨汁，在这片白色中迅速蔓延，就像是早上祷告时出现在神像眼球上的那样，在下一个眨眼的瞬间就将空元思的眼睛全都染成了黑色。

    他的整个眼眶都被浓稠的黑色填满，甚至满溢了出来，像是眼泪从他的眼眶流出，又顺着脸颊流下。

    他苍白的皮肤下面又开始有什么异物鼓动起来。

    空元思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变化，还再自顾自说着：

    “我想了想，不管是牺牲一个人救下大家，还是牺牲我们救他一个，好像都不太好。”

    图书室外，犯人们算不上暴动的哭嚎愈演愈烈，以至于最开始守在门口的狱警们只能出动了几乎所有人手去镇压。

    只有最开始小头领在内的几个狱警留在屋内，但注意力也都被外面的新热闹吸引，而他们这边就像是被施加了某种特殊的结界，没有人注意到图书室内本该早已有了结局的新发展。

    这出乎了自己意料的发展让典狱长脸皮又开始抽搐起来，他下意识后退，面前还在不断异变的空元思却也紧跟着上前一步。

    “我捉了很久，但还是决定这两个，我都不选。”

    他脸上的笑意还在不断加深，嘴角疯狂上扬，一直到了耳根。

    而他裂开的口中，也只有一片漆黑，一片不断向外蔓延的漆黑。

    “您也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

    典狱长心中大骇，不断向后退去。

    但很快他就绝望地发现，这个已经不能算人的怪物依旧紧跟着自己，随着自己后退的速度向自己靠近，自己退后了这么多实际与这个怪物的距离却依旧和最开始没有任何变化。

    但即使如此，典狱长还是没有停下后退的脚步。

    而这个怪物在向他逼近的同时，竟然还在用他那裂开的嘴巴开合着：

    “我想，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啊。”

    “吱——”

    典狱长再次踩进了097化成的浓稠粘液中。

    粘液097发出了有气无力的惨叫。

    紧接着，已经几乎完全变成了有一团蠕动的黑色人形的空元思也紧随而至，同时说出了最后一句：

    “所以，我的选择是，大家一起毁灭吧。”

    这一次097粘液没有再发出声音。

    因为在接触到黑色人形的那一刻097也发生了异变。

    ——

    正在看着门外痛揍犯人的狱警们察觉到不对，刚一扭头，便被变成了尖刺的黑色粘液刺穿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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