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好像过得特别快,一下子就到了一九九三年的国庆节。国庆节七天假,夫妻俩带着女儿哪里也没去,一心一意守着报刊亭。
十月七号晚上,两口子回到家里,窝在沙发上开始盘账,林秋谨慎地拉上阳台上的窗帘,。
王修仁负责数钱,把最近一个多月的钱都倒在茶几上,硬币落在茶几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有几个还从桌子上滚到地毯上去了。
王珊看见了,立刻趴在地毯上仔细搜寻。
王修仁把整的零的纸币按照面值一张一张的仔细叠好,然后用皮筋扎成一小匝,再把硬币按照大小分成一堆一堆的。
林秋则把账本翻出来,一笔一笔地列竖式计算,算出总数以后,压低声音说:“咱们这几个月没少赚啊!”
从五月份到十月份,短短五个月的时间,王修仁的工资又七千五,加上黄局长和阿兴介绍的活,拿回来三千多。报刊亭先后加了口袋言情小说、冰柜,还去体育馆卖了一个多月水,刨去家里吃喝的花销、买冰柜和戒指的钱、珊珊托儿所的费用,家里的现金连带存款有两万八千多块钱。
“我们下个月肯定能够把满哥的钱还上!”林秋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喜悦油然而生。
说来说去,身上背着债心里总是不自在。
王修仁把钱重新放回箱子里,很快又有些惆怅的开口:“再过几个月,又要过年了!”
别看现在离过年还有几个月,但时间飞逝,几个月眨眼就过了。
王修仁以前一个人出来打工的时候,过年回家是很积极的,对他来说就是那句俗话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但从去年一家三口来鹏城以后,因为报刊亭的原因不能回家,虽然偶然会有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思乡之情,但身边的老婆和孩子就是自己的心安之处,我心安处是吾乡。
林秋是很想回家的,回到生她养她的地方去寻求血脉团圆,但客观的事实摆在面前,至少还要有两年才能回家过年,自己又舍不得报刊亭这个金母鸡,所以她淡定地说:“我们今年买了新房,按照家里的风俗习惯,第一年也是必须在新房里过年的。”
“我无所谓,反正你和珊珊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王修仁看着母女俩说得很走心。
“不然你还想去哪里?”林秋故意抬杠。
王修仁连忙笑着表忠心:“我还能去哪里?肯定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林秋看着王修仁谄媚的样子,嘴角偷偷弯起,算他识相!
等到十月底,林秋和王修仁带着两万一千块钱找到杨贵满,在路上林秋还买了一网兜红富士苹果。
“满哥,之前借你的三万块,扣掉我六个月的工资,还欠了你两万一,现在我把这两万一千块还给你,你点点!”王修仁把装钱的袋子递给杨贵满。
杨贵满接过袋子,随手放到一边,“老弟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然后又找出王修仁写的那张欠条,“诺,这张欠条还给你了!”
王修仁把欠条收到口袋里,指了指袋子,“满哥,你还是点一下,我怕数漏了。”
杨贵满摆摆手,“你们两口子做事,哪会有差错?”
“那多谢满哥对我们俩的帮助与信任咯!”
林秋拉了拉还想说什么的王修仁,既然满哥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就不要那么客套了。再说这钱自己和王修仁一人点了两遍了,出不了差错。
“还是林妹子合适!我们两家人之间哪用得着这么生疏?”杨贵满笑着冲林秋点头,“不过,你两口子的抓钱手可真能抓钱,这才几个月,三万块钱就还过来了!”
“都是满哥看得起,带着我做事!”王修仁还是很感激杨贵满一直以来的帮助。
杨贵满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这年头知恩感恩的人已经不多了,王修仁算一个。
“是老弟你看得起我!”杨贵满说的真心实意,“去年老师傅从我这走了以后,全靠你帮我在这里撑着,这个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满哥,咱们兄弟之间什么不用多说了!”王修仁抱了一下杨贵满,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贵满也回抱。
回去的路上,两口子无债一身轻,连走路都变轻快了。
“为了庆祝我们家还清债务,我们明天早点下班去国贸吃好吃的吧?上次去那里我们都舍得在旋转餐厅吃。”林秋突然提议道。
“那里得提前预定,我们下班去的话估计没有座位了,哪里听说都要排队。”王修仁想了想,把知道的信息告诉林秋。
林秋突然记起可以通过电话查找旋转餐厅的电话,“我明天看看能不能电话预订,如果预定不了,我们就去其他店吃,你记得早点回来!”
“那没问题!”
第二天六点多一点,王修仁就领着异常兴奋的王珊到了报刊亭。
“妈妈,我们今天有喷泉那个高高的楼那里吃饭吗?”王珊突然出声把林秋吓了一跳。
林秋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看到是王珊,长长地舒了口气,放缓声音。“珊珊,下次可不能这么冒失了,差点吓到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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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珊见到林秋脸色有些发白,抓着妈妈的衣角,低着头,“妈妈,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看着女儿样子,林秋有些不忍心地安慰道:“珊珊记住就行了,妈妈没有怪你!”
说完给王珊把头发重新扎了一遍,又给她理了理衣服,然后亲了亲她的小脸蛋:“我家珊珊可真好看!”
在林秋看来,女儿任何时候都是漂亮的。
王修仁跟着点头,“珊珊是很漂亮!”
王珊这才笑着把头抬起来。
国贸大厦的旋转餐厅,林秋母女俩是上次陪老两口来过一次,王修仁只是听说过,这是头一次来。
走到大门口,王修仁莫名有些底气不足,低声说道:“看起来好高级啊!”
林秋也才是第二次来,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装作淡定的样子安慰他:“没关系,我们带了钱来的。”
一楼金碧辉煌的大堂叫王修仁看得目不转睛,王珊又拉着他去看了音乐喷泉,最后还是在林秋不耐烦的目光中,父女俩才依依不舍地上了电梯。
到了旋转餐厅,跟前台说了一声预订号码,就被服务员领到20号桌。
20号桌靠窗,可以俯瞰城市,还可以领略不同的风光,这还是林秋打电话预定的时候正赶上有人退订了。
“真漂亮啊!视线也开阔!”王修仁不住地赞叹,看到旁边有人拍照,推了推林秋的胳膊,“我们也拍一张吧?”
听到要拍照,王珊立马满怀希望地看着妈妈。
林秋想到上一次三人合照还是王珊周岁的时候,于是点头同意了。
和楼下一样,都是十元一张的即时成像照片。摄影师叫一家三口靠近,很快一张照片就拍好了。
有些昏暗的背景下,一家三口的笑容格外灿烂。
“我回去就买个相框好好装起来,就摆在电视机旁!”王修仁小心翼翼地把相片放进林秋的包里。
“好耶!”王珊配合地欢呼。
午餐很丰盛。
林秋想着也来不了几次,把招牌的几样点了个遍,反正自家有三个人,要是实在吃不完还有王修仁这个大胃王。
不过点的实在太多了,即使有王修仁在,仍然打包了三个饭盒的剩菜回家,打算放进冰箱留着明天晚上吃。
一家三口摸着肚子在王珊的要求下,下了电梯以后又看了一遍音乐喷泉,然后再坐着公交车往回赶。
十一月的深圳,天气刚刚好,不冷不热,晚风吹在身上很舒服,一家三口靠在一起坐在公交车的最后面,夫妻俩紧紧地护着中间的女儿,不时低声交谈几句。
皎洁的月光把夜色照得朦胧,也照亮了人间的小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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