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江面上波光粼粼，水声风声如同合奏一般，无咎一直牵着我的手不松开。

    我也就这样由着他牵着，默默与他一同站立于二楼栏杆边，望着远处景色。

    大约是长久的沉默，让气氛显得有些凝重，无咎率先松开了手，从腰间取出一支竹笛，开始吹奏起来。若是平时，听到这样悠扬的笛音，我说不定能拍手叫个好，但一想到自己费劲巴拉地策划一起出行计划，自以为瞒天过海，结果被人看得透透的，一点底牌都没有。

    还有什么赏曲的心思？

    无咎也看出我兴致缺缺，一点也不捧场，就干脆收起笛子，“不如我教你如何驱策蛊虫去寻人，你愿意学吗？”

    一听到这个话题，我立刻换了脸色，“当然愿意！”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盖子之后里面装着一只会发光的虫子，“这叫萤蛊。”

    “萤火虫？”我下意识接话道。

    无咎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萤火虫，虽然萤蛊也会发光，但它寿命要比萤火虫长得多，也难养得多。来！把手给我。”说着，他托起我的手掌，把那萤蛊倒进我掌心里。

    一夜训练直到天边泛白，我们才回到各自船舱去休息。

    本以为无咎只是没话找话说，没想到他真的在教我，还把那只萤蛊带盒子一起送给我。

    虽然大月如今实力不足大齐的十分之一，但我没忘记无咎是大月的王，幽州的事情就算他打听到了一些，根本也不知道全貌，我承认自己是有赌的成分，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在船只靠近码头添补给的时候，我趁机与天河他们会合，并且还留消息给沈云舟，当然，只告诉他我玩够了要回去了，让他想办法帮我拦住无咎。

    此处离幽州还有一段距离，天河说他知道近路，甚至不用租马匹车辆，仅凭他的轻功带我横穿一座山。不过这样就把哑奴落在了后面，为了赶时间，我们也只能分道行事，到了幽州再会合。

    寻常要步行两三天的路程，我趴在天河的背上，只用了两个多时辰。

    人肉飞机的效率还真是不错。

    我们到了幽州城外，远远望着城门，我内心不由得发出感叹，居然跟我梦里见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不过城门处的戒严排查，也与梦中一样，任何人都要接受检查。

    “等入夜之后，我们另寻他法进城，不一定要走城门。”以天河的身手，这城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我想起梦里零碎的画面，心里忽然升起古怪的念头，拉着他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当着他的面，我拿出无咎送的盒子，催动萤蛊，若我要寻的人出现在方圆百里之内，萤蛊都会有所回应。明明是第一次实际上手，但我似乎在驭蛊方面很有天赋，看着点点荧光逐渐飞远，心情有一点期待又有一点忐忑。

    “你如何认为义父他不在城内？”

    “第六感吧。”

    “第六……感？何为第六感？”

    我看了他一眼，这个解释起来就有点麻烦了，于是岔开话题，“我有些饿了，这附近有什么地方能找点吃的吗？”

    “你在这儿别乱跑，我去看看。”

    目送天河的背影远去之后，我才松了口气。

    天河带着食物回来没多久，萤蛊也回来了，我看到有所收获的反馈之后激动地把吃了一半的馅饼又塞回给天河手里，“有发现！我们跟上！”

    顺着萤蛊的轨迹，我们寻到幽州城外二里的一处小村落，萤蛊在村东头一户人家外面停住。我急切地想要登门，却被天河拦住，让我在村外山坡上候着，他先去打探。

    这一次我没听话，悄悄跟在了他后面。

    那户人家的院子里坐了个年轻男子正在编草绳，天河推开院门直接进去跟他问话，三两句说完对方就先出手了，结果被天河制服拖进了屋里。我赶紧也跟了进去，但这屋里东西不多，一目了然，没有藏人的地方。

    那男子又被天河打昏了，根本无法审问。

    “会不会是弄错了？”天河质疑道。

    “弄错了？那你出手还那么重？”我不免有些脾气，但内心仍是相信萤蛊的探查能力。

    “他先动的手！”天河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干脆把萤蛊再放出来，催动它再次寻人，这一回，它在屋里转了一圈之后，在床板附近徘徊，像是锁定了目标。

    我走过去，试着把床板掀开，底下果然暗藏机关。

    天河拨开我，走到我身前，试探着打开了机关，是一扇通往地下的木门，再打开之后像是一个地窖。

    “我下去看看，你在这儿守着。”

    “我们一起！”

    他看了我一眼，知道拗不过我的脾气，便让我跟在他后面。

    在地窖里，我们发现了被铁链锁起来的方意安。

    找人的过程居然这么顺利，但看到他浑身是伤，就连大半边脸也被烧得面目全非，身上的疮疤根本没有经过好好治疗，很多地方已经溃烂，甚至发出臭味。我没忍住，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

    天河看了我一眼，掏出随身的兵刃先替他解开束缚，又像是在安慰我一样，低声道，“还活着呢。”

    最后，是天河背着他离开地窖。正当我们商量着如何把人带出去时，外面似乎传来声音。

    紧接着有人敲响了铜锣，像是发出了警报，随即无数带火星的箭矢射向了茅屋。

    这地方本来就不大，我们三人几乎没有躲藏的空间，火星落到屋顶，箭矢穿透窗户，片刻功夫浓烟滚滚，火势越燃越大。天河把方意安交到我手上，让我扶着，然后自己就扛着之前昏厥过去的那男子冲了出去，当做肉盾吸引火力。

    茅草屋不禁烧，很快西侧墙角就坍塌了，我用袖子一手掩住自己口鼻，一手掩住方意安的口鼻，眼看有个缺口就背着他从那里逃了出来。

    天河在前面帮我争取到了逃走的时间，我按他指示的方向往村外林子里跑。虽然身后也有追兵，但所幸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以我三脚猫的功夫最终成功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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