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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 鸳鸯债(十一)
    客栈二楼。

    清晨熹微的日光从半支开的格窗照进来,窗台上停了两只雀鸟,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叫着。

    被这声音吵醒,姜屿眼皮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眼。

    她望着帐顶发了会呆,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极乐世界后,蹭的一下坐起身,检查了一遍身体没有异常,这才长舒一口气。

    生魂离体太久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但好在修士讲究化气炼体,身体素质普遍比常人要好些。

    姜屿从床上下来,打量了一下这间客房,稍微一想便知应该是宁秋和池疏将不省人事的她和谢知予带了回来。

    她两步走到桌边,正准备给自己倒杯水喝,门外忽然响起一阵争吵声。

    “不是说了让你离远点,你又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她。”

    “她可不想见你,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

    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姜屿迟疑一会,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宁秋和宋无絮。

    见她出来,二人皆是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宁秋。

    “你总算醒了!”宁秋飞快凑到她跟前,神色关切,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待姜屿回答,她又先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解释道:

    “那个,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我虽然没有灵力,但是略懂一些医术,可以帮你看看。”

    在姜屿和谢知予昏迷的这几日里,宁秋也一直处于自责内疚中。

    明明是掌门的女儿,却在除祟时连自己的队友都保护不好。

    如果她有灵力,能像爹爹一样厉害的话......

    宁秋低头看了眼自己连最基础的术法都使不出来的双手,眼神黯淡,眸中多了一丝无力。

    姜屿看出她在想什么,连忙开口打断了她飘远的思绪,笑吟吟道:

    “我没事的,昏迷是因为和谢师弟去了一趟极乐世界。”

    宁秋一愣,回过神,问:“你们去找那红衣女鬼了?”

    姜屿点点头:“查到了不少事情,待会再和你说。”

    二人说话间,一旁的宋无絮目光始终都注视着姜屿,面色忧虑。

    他知道姜屿在做委托,却不知这委托竟这样危险,让她昏迷了好几日。

    他心中担忧,奈何宁秋一直守在门外不准他进屋看望。

    这会儿亲眼见到姜屿无碍,一连悬着几日的心才总算得以放下。

    察觉到他的视线,姜屿止住话题,微微侧过身。

    “你怎么在这里?”

    宋无絮动了动唇,心中百转千回,他有许多话想说,可最后只憋出来一句。

    “听说你昏迷,我很担心,所以想来看看你。”他顿了顿,又道,“宁秋一直拦着不让我进去,我只好守在门外等你醒来。”

    姜屿皱着眉看他,沉默的同时又有些不解。

    按理来说,宋无絮在这个时间节点应该忙着和男主三号争风吃醋,怎么会有时间和心思来关心她。

    见她不说话,宁秋心里登时也有些没底。

    她自然知晓姜屿和宋无絮之间的关系,也撞见过宋无絮和江浸月在一起卿卿我我,她最看不惯男子这种行为,便想着替姜屿拦下他,省得见了心烦。

    但这说到底也是别人的私事,万一姜屿对宋无絮还有情意在,那她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好在姜屿看起来对宋无絮并无半分留恋。

    她只安静地听完宋无絮说话,态度只能算是对待普通朋友的疏离有礼,淡淡回道:“那你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

    事到如今,宋无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就算再不愿相信,事实也一遍一遍地摆在他面前,姜屿已经放下,对他不再有感情。

    心脏仿佛被人捏一把,又酸又痛,宋无絮极力克制着情绪,朝姜屿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

    “委托危险,如果你需要帮忙,我可以帮你。”他补充道,“就像从前一样。”

    原主在与宋无絮的这段感情中一直是付出最多的那一方,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情绪,外出任务遇到危险也总习惯性地挡在他身前。

    姜屿想着照顾他的面子,好聚好散,不欲戳穿他,正要拒绝,却有一道带着轻微嘲讽的声音先她一步响起。

    “师兄,你还是先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再担心别人吧。”

    宋无絮怔了怔,转头循着声源处望去,看清来人后,面上闪过一瞬错愕。

    谢知予比姜屿早醒一个时辰,特意去了趟义庄,将被宁秋和池疏二人重新封进棺材的女尸又放了出来。

    但带着一具尸体走在路上多有不便,谢知予随意找了件斗篷给柳如霜披上,挡住了她的脸。

    他带着柳如霜回到客栈,刚上二楼,远远便看见姜屿在同宋无絮说话。

    他有时会觉得这个师姐很奇怪。

    明明说着对宋无絮不在意,却又总是和他牵扯不断。

    姜屿是他见过为数不多有意思的人,这样有趣的灵魂,倘若也被情爱染污,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可惜。

    尤其是被宋无絮这种货色。

    于是谢知予善心大发,决定帮她一次。

    他站在楼梯口,故意往楼下看一眼,而后又转回视线,嘴角勾起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声音里却带了几分顽劣。

    “师兄若是再不去拦着,两个可都要没有了。”

    尽管他没有明说,但宋无絮还是听懂了他话中深意。

    他与江浸月来渝州办事,中途救下了一位浑身是伤的少年。

    两日不到,江浸月却与那少年关系突飞猛进,亲自为他擦身换药,听他喊姐姐,二人之间亲密得仿佛数年好友久别重逢。

    宋无絮心生醋意,趁江浸月外出,替少年寻了间医馆安置,还给了一笔银子,足够他养好伤。

    只是这少年对江浸月念念不忘,不舍离开,怕是又拖着伤躯找了回来。

    但......

    宋无絮看了看姜屿,脑中又想起江浸月与少年相处的场景,咬咬牙,两相权衡之下艰难地做出了选择。

    “你好好休息,下次我再来看你。”他对姜屿说。

    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路过谢知予时,脚步微微一顿,偏头看了他一眼。

    印象中,这位小师弟虽天资过人,样貌出尘,却一惯是冷冷清清,不爱与人来往的性子。

    有心与他结识者众多,可门派内别说朋友,哪怕是与他说得上几句话的弟子都屈指可数,或者说根本没有。

    而如今非但与姜屿结伴完成了考核,二人还一齐接了委托......

    宋无絮隐隐有了些危机意识,可一想到谢知予修的是无情道,瞬间又没了顾虑。

    他心下一松,移正视线,放心下楼去寻江浸月。

    待他走远后,谢知予才慢悠悠地走到姜屿跟前,话里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师姐,你看人的眼光可不怎么好。”

    姜屿微蹙着眉,略奇怪地看他一眼。

    按照谢知予以往的习惯,这种时候他应该会选择旁观,或者事后再来阴阳怪气她一番。

    怎么现在倒是会帮她说话了?

    姜屿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深究,只当他是在与自己的相处中总算生出了一点良心。

    她没有否认谢知予,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以前看人确实不怎么样,但现在已经好多了。”

    怕他反驳自己,姜屿特意补充解释。

    “比如我现在觉得在做人这方面,师弟你就比他好很多。”

    谢知予虽然性格恶劣了一点,但他至少不搞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

    当然,姜屿多少也存了一点间接夸夸他,好涨一点友好度的心思。

    却没想这话落在谢知予耳中仿佛成了什么笑话,他眉眼一弯,语气无比真诚,笑盈盈地向她提了个建议。

    “师姐若是哪日得了空,抽个时间去看看眼睛吧。”

    姜屿:......

    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楚的。

    二人说话期间,池疏也恰好从楼梯上来。

    姜屿见人齐了,不再与谢知予东拉西扯,招呼着他们进了自己房中。

    她将这几日在极乐世界的见闻一字不落地分享出来,包括柳如霜的身世故事,以及她最后所提的要求。

    按柳如霜所说,渝州闹邪祟乃是她的怨魄控制了她意识所为,并非她本意。

    那便只要助她了却执念,怨魄自然也会随之消失。

    宁秋听后,面上难掩愤懑之色,她看了眼靠门站着的柳如霜尸体,话里话外都在为她打抱不平。

    “没想到齐子言竟然是这种背信弃义之人,若非柳姑娘,他最初连能赚钱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柳姑娘是为了保护他心爱的画才受伤,他怎么好意思骗她去死!”

    池疏再谈起齐子言,眸中也带了轻微的鄙夷。

    “齐子言行径恶劣,妻子夏氏却是个无辜之人。柳姑娘想要齐子言再娶她一回,可夏氏该怎么办?”

    齐子言欺骗柳如霜,欠下了情债,因是爱侣之间未了的夙愿,生死相隔,故又名鸳鸯债。

    若要偿还,需得在夜半时分,吹锣打鼓,八抬大轿迎娶新嫁娘过门。

    可这世上大约没有哪个女子会甘心愿意与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不用提对方还是个女鬼。

    这事确实有些难办,也不该由他们独断。

    姜屿沉吟一会,决定将选择权交给当事人。

    “我们待会儿再去齐府一趟,除了找齐子言,还要找夏氏,她有权利知道齐子言的过去。”

    “相信她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自会有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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