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来的结果不尽如人意,让石纹栖很头疼。时间太短,石纹栖手下的人没法查的太细,只能查到谢冥羽姓甚名谁,以及确认他肯定不是骑士堡里的人。
至于他身边那个小跟班,手下报告上来时说是连名字都没查出来。
石纹栖不知道,其实不是没查出来,是查出来的身份手下不敢往上报。斟酌再三以后手下把查出来的那个身份给否掉了。
哪儿敢报啊。照着脸查出来的人竟是自家老大的小舅子,江晗晴的亲弟弟江浕?
骑士堡谁不知道江则的小儿子江浕是跟在翟野边上的亲信。现在告诉石纹栖说,跟在一个身份小到得细查才查的出来,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家家主身边的人是江浕?
谁敢去报?
手下觉得自己还打算再多活一阵子,便先把江浕的身份信息扣下了。他干脆地直接和石纹栖说难查,还没查出来,省了挨石纹栖一通骂。
石纹栖就这么错过了一个顺藤摸瓜,摸出翟野的大好机会。
捏着手下递上来的信息,石纹栖一咬牙一闭眼,拿着石峡给他的地址,直接让人去把谢冥羽围了,请回来好好喝杯茶。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管不了谢冥羽到底是人是妖还是神仙,到底有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把印奕邬这个单子从谢冥羽手上抢回来。
但是现在。谢冥羽说什么都不松口。连场面话也不说了,摆明了态度要和他对着干。
石纹栖懒得再磨嘴皮子了。
他没自己亲自去登门拜访,请谢冥羽来这种地方,就是已经想到要走这一步。
有些人的高台就是得由血肉浇灌,累累尸骨铸就。
石纹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敛去脸上的笑容:“谢先生别说我失礼。这单生意不管你让不让,我都要拿。”他伸出两根指头,正色道,“两条路。”
“你选吗?”谢冥羽笑着问。
“你选。”石纹栖给边上站的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走去包厢墙角一张桌子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那人恭敬地把文件夹递到谢冥羽手边。谢冥羽没接,淡漠地望着石纹栖。阿络伸手接下文件夹,打开粗略地翻了几下扫了几眼,然后附身凑在谢冥羽耳边低语。
“谢先生不识相就算了,字也不识吗?”蔺道回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带着刺儿。谢冥羽朝着他打了个响指,点头道:
“对,我是文盲。”
阿络概括完了,重新直起身立在谢冥羽身边。
他哪儿是说给谢冥羽听的,他是说给通讯器里另外两个人听的。
这文件夹里是两份拟好的合同协议。第一份大致内容就是谢冥羽心甘情愿放弃和印奕邬合作,第二份则是谢冥羽和石纹栖之间的——石纹栖愿意替谢冥羽付违约金,最终利润里抽百分之三十给谢冥羽,只要谢冥羽把机会让出手。
“石先生这不是儿戏吗?”谢冥羽淡道,“印先生被我们盘在手心耍的团团转?一会儿把他踢给这边一会儿踢给那边,印先生大概也会有意见的吧。”
“物归原主而已。”石纹栖手下的人又呈上来一支笔和一小盘印泥。石纹栖抬抬下巴,示意谢冥羽,“谢先生请吧。”
“我要是不呢。”谢冥羽重新环上胳膊,把两只手都收了起来,“况且石先生这么笃定印先生会回头?”
“不需要谢先生操心。”
“你给的选择呢?就这一个?”
石纹栖拍了把枪在桌子上:“这是第二个。”
“有话好说。”谢冥羽举起双手,乖巧道,“我答应就是了。”
“空口无凭。谢先生的小伎俩我略有耳闻。”
“石峡还真什么都跟他哥说。”江浕凉凉道。
“就许你拿胸针骗人家,不许人家跟哥哥说。”翟野笑道,“小羽悠着点儿,别伤了。跟他说质检还没检完,让他等几天。”
“我的货正在质检。”谢冥羽眨巴眨巴眼睛,“不如让我先检完。印奕邬亲自查出来的货,我也好找下家。”
石纹栖没应声,眸色沉沉,像在辨谢冥羽话里的真伪。
包厢里一时陷入了太平间一般的氛围。正头疼时,谢冥羽听见一个最让他意想不到的声音说出的话。
“让他走呗。”谢仰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印奕邬的货没验完,他们俩总要再见面的。我觉得他咖位也没那么大,能把印奕邬约出骑士堡跑去十万八千里外的地儿谈合作。”
说完这话,全屋人的目光几乎全落在了谢仰身上。他倒没什么反应,捏了块柚子肉慢慢吃,腮帮子幅度不大地上下动。
“小仰……”沉默片刻,蔺道回先出了声,“你就别……”
“骑士堡是你掌着的吧。”谢仰打断蔺道回,看着石纹栖,“在你的地方,你怕他干什么。”
“还是怕一下吧。”翟野语调上扬,背景音乐十分带感,“这是我的地方。”
谢冥羽当然不会把他这话说出口。他望着谢仰张张合合的嘴,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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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麻雀而已。”谢仰继续道,“起得了多大的浪?还能把你淹死吗?”
半晌后,石纹栖轻笑出声:“就你最有理。”
他没有生气。了解谢仰的人都知道,谢仰这一番话就是真真切切的认为谢冥羽构不成威胁,不是在帮谢冥羽说话。
他一向是直来直去的。倒不是不会委婉,是得分人。有些人面前他是得绕绕肠子,不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但大部分人面前他不需要。
谢冥羽就属于他不用绕肠子的那一类人。
石纹栖清楚,谢冥羽也清楚。但谢冥羽还是克制不住地头皮发麻,想要在谢仰面前低下头,做出臣服主子的模样。
别发疯。谢冥羽在暗处猛掐自己,嘴里用牙狠狠咬着舌尖,用疼痛压下自己心中泛起的那丝微弱的,病态的感恩。
他不是你主子,不是在对你好,别自我感动了。
“行吧。”石纹栖最终还是松了口,“我也不想和谢先生撕破脸皮,把场面搞的太难看。多一个朋友总比少一个敌人好。”
他重新挂上了他那职业假笑,谢冥羽看着都替他脸僵。
不是脸皮没撕破。谢冥羽心道,是你脸皮太厚了,撕的不彻底。
一旁的阿络把手里一直捏着的文件夹放到桌面上,挨在笔旁边。石纹栖手下的人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把文件夹和笔拿起来,笔别在文件夹上,然后把文件夹抱在怀里。
“今天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谢先生多多包涵。”石纹栖跟着谢冥羽站起身,“我送送您。”
“别了,我自己能走。”谢冥羽摸出手机对他晃了晃,“留个联系方式吧?下回再约不要在医院里闹事。”
石纹栖笑了笑,没说话,和谢冥羽互留了联系方式。谢冥羽留完就走,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包厢。阿络紧跟在他身侧。快到电梯口时,谢冥羽忽地抓住阿络的衣袖,声音压的很低:“阿络,别走这。”
阿络停住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谢冥羽。一转眼,发现谢冥羽脸色发白,额角冷汗都冒了出来。
“换条路。”谢冥羽闭了闭眼,哑声道,“我不想坐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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