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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撒嬌
陸魚猛地起身, 拿走了那本詩集,留下一句“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就轉頭離去。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只覺得這黑色基調的餐廳, 像口巨大的棺椁, 随時要把他吞噬殆盡。
他買了單,沖出昏暗的門店, 看着自家那輛在路燈下閃着星輝的賓利,才勉強回到了人間。
馬力十足的發動機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藍色賓利一個甩尾直接轉出停車場, 就這麽狂飙着往家的方向沖去。
餐廳裏, 李默橋看着對面空空的座椅, 停頓了片刻, 繼續吃飯。
她對手腕上的智腦說:“他和你一模一樣,我無法理解,這樣的沖動和感情。”
智腦發出了一道年輕的男性聲音, 略顯呆板地說:“是的,他的性格更像父親,我是說, 像我。”
李默橋蹙眉,似乎對這個回答不甚滿意, 評價道:“你的活化水平太低,也許可以把你送去這孩子的公司, 改造一下。”
表盤上的流光晃動了片刻, 再次發聲:“人工智能與人類最大的鴻溝, 在于創作。你要複刻一位詩人, 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即便達到陸冬冬的智能程度, 我也無法寫出原創的詩。”
李默橋露出個弧度完美的笑,說:“你只需要背誦他的詩,不需要你創作。”
陸魚把車停在地下車庫。
車載智腦檢測到熟悉的環境,安全帶卡扣發出咔噠一聲脆響,自行解除。
冬冬提醒:“你超速行駛了兩個路口,将面臨扣6分、罰400元的處理,需要我直接幫你繳納嗎?”
陸魚沒說話,呆滞地坐在車裏,不知道要做什麽。他下意識地摸索,中控臺掃到了他的手掌,自動打開小抽屜,彈出了一盒開過封的香煙。
放下車窗,點燃煙草,火焰明明滅滅。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魚覺得自己仿佛想了很多,眼前閃過幾個世紀的人類文明、社會倫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
車庫裏萬籁俱寂,只剩下火在細細煙絲裏攀升的哔剝之音。
直到明硯下樓來,走到了車窗前,才打破了這份死寂。
明硯手裏拿着保時捷的鑰匙,似乎是打算開車去接人。看到陸魚在抽煙,他有些呆愣,小聲叫了一句:“陸魚?”
陸魚下意識地想要掐掉煙,卻不知道往哪裏按,慌張地跟明硯對視半晌,又擡手抽了一口。
明硯皺眉,問他:“你回來了,怎麽不上去,也不回消息?”
陸魚垂眸,茫然地看着夾在兩指間的煙卷,說:“我不知道。”
明硯沉默片刻,又問:“你怎麽學會抽煙了?”十八歲的陸小魚,是不會抽煙的。
陸魚嗤笑:“我本來就會抽煙。”他沖着明硯吐了個煙圈,煙霧缭繞間,明硯的眉眼變得模糊虛幻。
假的,都是假的。
媽媽是假的,是沒有感情的仿生人;養父母的道歉是假的,只是為了讓他心軟,好勸說那位“仿生人”不要追究專利使用費;就連硯哥,也是假的,他只喜歡陸小魚,如果他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半個陸大魚,肯定會嫌棄。
“啪”,陸魚後腦勺挨了一巴掌,手中的煙蒂被奪走掐滅,下一秒,就這麽被拽着耳朵拖出了賓利。
“長能耐了是吧?跟我回家。”
陸魚靠在電梯的角落裏,揉揉被擰紅了的耳朵,嘟嘟囔囔:“自從你奪走了我的貞操,就變得好兇哦,再也不是那個溫柔的硯哥了。你是不是覺得,睡了我就拿捏住我了?”
他努力講了個笑話。
明硯被他逗樂了,說:“是啊。”轉過頭,看到陸魚在笑,眉眼卻是要哭的樣子。他心疼不已,輕輕握住那帶着煙草味的手指,像牽着在外受了委屈的狗子,慢慢回家去。
進門,明硯給他拿了拖鞋,一個口令陸魚就做一個動作,乖乖地把鞋和衣服換了。
明硯拉着變傻的大家夥坐到沙發上,溫聲問他:“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麽事?”
陸魚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像喝醉了似的說:“我把事情搞砸了。她的确是我媽媽,我,拒絕了拿智數聯盟的許可證。我不能要她的東西,對不起……”
這話說得颠三倒四,但明硯聽懂了。他把陸魚抱進懷裏,拍拍他的背:“沒事的,我本來也不希望你去争取那個什麽許可證。”
陸魚把臉埋在硯哥的頸窩裏,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吸了一口,像快要溺死的人終于得到了氧氣。攢了些力氣,才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述今晚的狀況。隐去了陸大魚記憶的問題,只說了奇怪的母親和不在人世的父親。
明硯靜靜聽完,輕聲問:“那你吃東西了嗎?”
陸魚沒想到明硯第一句問的是這個,傻乎乎地說:“我只吃了一勺巧克力米花。”
明硯摸摸他塌下去的發型,出門前抓的發蠟還在,但那些毛毛都蔫蔫地失去了活力,憐愛地說:“我給你煮碗面吃,等我一下。”
說完,他就起身去廚房了。
陸魚坐在沙發上,看着開放式廚房裏,那個系着圍裙忙碌的溫柔背影。這是以前只存在于夢中的,家的模樣。他定定地看着,看着,溫暖的場景漸漸淹沒在水光中。
吸了吸鼻子,陸魚叫來人魚球,放出光屏開始打字。
明硯忙碌了半晌,端來一碗番茄雞蛋面。金燦燦的炒雞蛋和紅豔豔切成小塊的番茄,上面還撒着一層細細的小蔥,看起來十分可口。
陸魚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眼淚啪嗒掉在了湯裏。
明硯假裝沒看見,單手支在桌子上,笑着問他:“好吃嗎?”
陸魚又吃了一口:“好吃。”
他像品嘗珍馐美味的美食家,努力克制自己大口吞咽的沖動,非常珍惜地一口一口吃完,将熱湯也喝了個幹幹淨淨。
明硯收了碗筷放進洗碗機,催着陸魚去漱口,笑着說:“你這麽捧場,我對自己的廚藝都要盲目自信了。”
陸魚收拾好自己,從後面抱住明硯的腰,在他單薄的脊背上眷戀地蹭了蹭。
明硯拍拍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背:“吃飽了嗎?要不要來盤水果?”
陸魚反握住那只手,用拇指來回揉搓,小聲說:“硯哥,你對我這麽好,讓我覺得自己很卑鄙。”
“說什麽呢,”明硯轉過身來,捏捏那張委屈的臉,“我們小魚這麽可愛,這是你應得的。”
陸魚搖搖頭,又搖搖頭,按住那只手,貼在自己臉上,慢慢移動到唇邊,在掌心落下一個深深的吻。而後,緊緊握住,十指相扣,牽着手的主人跟他一起去了書房。
打印機上,有兩張剛剛打印出來的文件。
明硯接過那猶帶餘溫的A4紙,待看清楚上面的字,臉上的笑頓時凝固了:“你這是什麽意思?”
那是,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
陸魚握着明硯的手腕,啞聲說:“本來還想繼續騙你,但我騙不下去了。我發現,我不是穿越的,只是失憶,我就是陸大魚。過去的記憶在複蘇了,等我記起所有,我就會徹底變成他。”
明硯眉梢一跳。
“我想起來當時,為什麽結婚要訂個三年期,因為我知道自己有拖延症,要有個死線,”既然已經說出口,陸魚就破罐子破摔,什麽都往外倒,“在死線之前追到你,否則就放你離開。其實我到時間了,也沒追到你,是靠着失憶作弊耍賴加時,才成功的。”
明硯嘆氣:“陸魚……”
陸魚像是沒聽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現在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如果我再騙你,那就太卑鄙了。趁着我還是陸小魚,我們快點把這個協議簽了,到時候離不離由你決定。”
明硯皺眉,歪頭看他:“陸魚?”
陸魚拿過一支筆塞進明硯的手裏:“存款、股權、車子、房子,都歸你,只需要給他留一套小房子和足夠一年生活的錢就可以。貧窮才能讓他有靈感,還有……”
“陸魚!”明硯突然提高了嗓音,大聲喊他。
陸魚一個激靈,停下了自言自語。
明硯扔開那支筆,用力捏住他的臉,逼他與自己對視,咬牙切齒地說:“我問你,你是真的想跟我離婚嗎?”
多年前的場景再現,明硯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個下雨天,那個寒冷孤獨的電話亭。他很生氣,恨不得把陸魚按在地上暴揍一頓。
陸魚呆呆地看着他。
明硯說:“我再問你一次,你是真的想離婚嗎?如果你真的想,咱別等陸大魚,明天就去辦手續。”
陸魚紅了眼睛,搖頭:“我不想,我怎麽舍得,可是……”
“所以,你是在撒嬌嗎?”明硯擡起垂着的那只手臂,白皙的手腕,還被那個提離婚的家夥攥得死緊。
陸魚慌亂地松開手,小心地搓搓那被自己捏出的紅印:“對,對不起。”
明硯甩開他的手,在陸魚不可思議的目光裏,撕掉了那兩張協議。而後,捧住陸魚涼滑的臉,輕輕吻了一下那通紅的眼睛:“你不想離,那就不離。不管是陸小魚,還是陸大魚,我們都不分手,好不好?”
陸魚不敢相信:“真的嗎?”
“真的,”明硯嘆了口氣,輕輕把他抱進懷裏,像安撫一只應激的小動物,一點一點捋平他炸成尖刺的背毛,“我以前不懂,最近懂了。你這作天作地,分手離婚的,其實只是在撒嬌而已。”
陸魚從小沒有被好好對待,尋求幫助的喉舌被無形的東西割掉了。當遇到他無法承受的事,他不會表達自己的痛苦,只會用這種極端的、不合常理的要求,希望引起戀人的注意。
“嗚……”陸魚把臉埋在明硯胸口,發出了一聲野狼低嚎般的嗚咽,到了這一刻,他才敢真的哭出聲。
作者有話說:
啊,我肯定寫詩寫得腦殼出問題了,這章不自覺地在押韻
你說離,什麽離?民政局,把婚離。
你說魚,什麽魚?大魚,小魚,哭鼻子魚,抱老婆魚。
_(:з」∠)_作者已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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