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光。
模糊的记忆像是水里转瞬即逝的光影，在那漫长的长河之下，缓缓凝实着一个画面。
“……”
郑彬疲惫的睁开了眼角，突兀的有些疑惑。
这里是一个像是废墟的屋檐，白色的灰石砖墙，残缺半角，露出顶上的穹光。
皎洁的光亮，顺着洞白的缝隙缓缓投下 ，照亮了这里。
这是一处民宿的房间，灰石嶙峋的地板之上，只有着那么一个床榻，而他……正躺在上面。
“这里……是哪？”
他的声音很是微弱、嘶哑，像是破碎的风絮般，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郑彬疑惑之际，清晰的水渍声在他的身上不断嘀嗒响起，郑彬很想别过头去，但……
浑身上下，都传来一股濒临破碎的感觉。
一道细声连连的啜泣声，在耳边缓缓响起。
“郑彬……你答应我了的，你会回来……呜呜呜……”
“可是，你没跟我说……呜呜……你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啊……”
一个金发的女子，突兀的出现在郑彬的视角里。
她面容秀然，仿若仙天，一头金发无比的璀璨，仿若天上朝九的彩光般，一双眸子空灵而又悲楚，盯着他，不断的往外溢出水花。
“……”
望见突兀出现的金发女子，郑彬反而有些疑惑。
“你……是谁？”
“……”
破碎的记忆缓缓凝实，而后在这瞬间，郑彬的眸子变得无比平静。
他缓道。
“叶莺（同‘莺’）……我应该是死了才对。”
叶莺闻言，望着郑彬脸色毫无波动的模样，突兀的咧起嘴角，笑出了声：“是……但是，我救了你。”
“你不该救我。”
“可你答应过我，你会回来的……”
“……”
郑彬沉默许久，闭上双眸。
“是。”
“但我……唯独希望这次，我能跟之前，那次一样，完不成我所立下的承诺。”
叶媵靠近向眼前的‘青年’，此刻……她能清晰的感知到，面前的青年，浑身上下濒临破碎的表层肌肤，还有即将磨灭的源气。
她盯着郑彬的脸庞，望着那苍白的发絮，充满死寂的眸子，双眸不禁泛出泪花。
许久，她呜咽出声。
“你……能不能活着啊？”
“你跟我说过，你来自另一个世界，你们哪里没有什么神明……每一个人都能正常的存活……没有欺凌，种族之内没有偏见争执……”
“还有……你知道好多好多东西，尽管我被你教了许多，但我仍是希望你能继续教我……”
“就算不是为了我……现在神庭被你拉下……很多地方混乱不堪，还有那么多的人族混迹在外，被上神治下给统治，难道你就要这么死去吗？”
“不要死……好不好？”
“收下我的力量……你还能活下去啊……”
“……”
啜泣声声，仿若夜间行歌，尽是悲楚。
听着叶莺的泣声，郑彬缓缓开口：“首先……我原先所在的世界，也并非平静。”
“先前我与你道明的，也不过是一秋之叶。”
“那里……依旧有着阶级制度，文明的璀璨，以及敌国之内的打压，甚至他国思想化的洗脑，让我们对自己的文明失去信心。”
“种族之间，已然是化作阶级之内的斗争……那种斗争，像是阴暗间玩弄刀兵，刺客间的较量，没有丝毫声息。”
“比现实间的舞刀弄枪，更加令人精神恐惧，让人思之直感世界之虚伪，毫无生命意气。”
“我……其实很迷茫，叶莺，我一直都对我所在的世界感到迷茫，感到恐惧，直到很多年前……我来到了这个世界，被熙雅救下，一直持续到现在。”
“我爱着她……也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但是……现实，是很残酷的，一路走来……多番征战，杀戮，还是争斗……最后，她甚至死在了我的手里。”
“事到如今……”
“我……已经很累了，只想在这里停下，叶莺，你能……”
郑彬话还没说完，一个柔嫩的事物已然攀上他的嘴角，他有些恍然，盯着身上坐落下来的叶莺。
光彩缓缓投照在她的脸庞上，那双空灵的眸子……
只有他。
“郑彬……你一直拒绝着我，还有幽丽莎……”
“你一直都用熙雅来作你的借口，但是……她也希望你能活下来的。”
“所以……接受我的力量吧。”
“我愿意……此生都陪伴着你，不离不弃。”
“直到哪天，你愿意放下她，我……会代替她，成为爱着你，对你奉献出一切的……爱人。”
“所以……如果你累的话，让叶莺陪着你走下去……”
她身上缓缓散逸出源气，像是幽蓝的域场，缠绵在郑彬的身上，望着那有些僵硬的面容，叶莺低笑出声，笑的有些庆幸。
“再说，现在的你……根本无法反抗我，不是吗？”
“如果到了以后，你对我有所怨言，叶莺……愿意承受你的一切恼怒、还是各种发泄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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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床榻上沉默的人，双眸间闪烁点点复杂。
思绪更是涟漪不断。
“郑彬……我爱着你，你知道吗？”
“你兴许一直都知道……但，你为了那个人……一直不肯接受我们，我理解……”
“但是……现在我想要救你……”
“无论怎样都好……”
“我只想要你活着……”
玉皙的门唇缓缓贴合上濒临破碎的唇舌，而后，再不分开……
“……”
郑彬双眸一黯，望着亲着他的叶媵，内心更是无比复杂。
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原本濒临破碎的身躯，在这唇间的互动下，传输而来的源气不断贴合。
但是……
那只是杯水车薪。
因为。
现在的他，在用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
那是刻在他灵魂，也是致使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
一旦这股力量消去之后，他体内的源气也会尽数消失，届时……他体外所有的伤势，会全部叠加过来，让他当场泯灭。
而亲着他的女子，是他曾经救下来的一个上神，被他教导了一段时间，一直跟着自己，但……在他失去力量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这些神族也好……
还是人族、所有人都好，对他而言，都是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存在。
对这个世界而言。
他始终就是一个外人。
除了数年前……
那个对他笑出恬静笑容的蓝发女子。
他闭上双眸，感知着身上不断消失的源气，在另一股幽蓝的源气汇入之后，更是缓慢的牵留下点点微末的源气，顺着周身蔓延。
最后……全数消失。
但让郑彬很奇怪的是……
他并没有就此彻底死去，反而……还活着？
“……”
叶莺盯着怀里的‘青年’，双眸有些颤抖，哀泣出声。
“我……是哪里做错了吗？”
“为什么你非但没有恢复……反而……”
郑彬睁开了眼角，望着身前的叶莺，依稀可以感知到身上的状况。
“现在的我……是怎样的？”
“郑彬……呜呜呜……你……变得好老好老啊……原本你的脸……现在……我……”
‘沙拉沙拉……’
郑彬缓缓的抬起手，直起身子，望着手上的肌肤像是沙子般不断塌落，但在体内，一股熟悉的血色源气，在身体里面缓缓流转，顺着肌肤的结构，拉扯住所有濒临泯灭的脏腑，还有骨躯，肌肤，让他能安然的活着。
一股深埋在灵魂间的慌乱感，突兀的生出。
郑彬感知着体内的血色源气，记忆突兀的回转到一个雨夜，那哀凄的低笑声，以及流连的眷恋。
还有……
那个蓝发女子临终的遗言。
“……”
“哈哈……”
他咧起嘴角，笑的有些伤悲，一直死寂的眸子里缓缓出现一丝生意。
“看来……我还不能死在这里啊。”
郑彬撑起身子，看向床榻边发呆的叶莺：“你先前说的……可还算数？”
叶莺擦拭掉眼上的泪水，连连点头：“算！”
“现在的我，是一个老人。”
“更别说……我始终都会将你当作她的替代品，哪怕你我之间有所姻缘，你也会是妾，明白吗？”
“所以你就放弃……”
不待郑彬说完，叶莺开口。
“现在的我……只想陪伴在你身旁……”
“所以，我是愿意的，郑彬。”
叶莺眼里只有这个人，再也没有外物。
“郑彬……不要再拒绝我了……哪怕你的条件多么过分，我都愿意接受……”
“我……自打被你救下的那一刻，被你不断照顾着、教导着……”
“现在……我只希望，我能陪着你，一直活下去。”
“……”
白皙的玉臂倚靠着他，一股幽香散逸在他的鼻尖。
像是夜里静谧的幽香，闻之令人心神安宁。
在后来……
这股令他安逸的气息，会伴随着他行路五百年的岁月。
当然，郑彬现在还不清楚。
此刻的他，只是嗅闻着这股气味，缓缓陷入沉睡。
他太累了。
“……”
叶莺盯着怀里的‘老人’，笑的有些悲凄。
“郑彬……”
“现在的你，终于愿意在我怀里沉睡了吗……”
“如果……你不去神庭的话，该多好，现在……也不会变成这幅模样……”
“呜呜呜……”
郑彬并不清楚，对于叶莺而言，看到了这般模样的他……
叶莺只有心疼。
那种种心疼，像是遍布全身的麻木与寒冷，让她死死的抱住怀里的人。
“不要……再离开我了，郑彬……”
“从现在起，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模糊的长河缓缓化作虚幻的朦胧，转瞬间……变得扭转不堪，像是一滩混杂的血水，最后变成嘀嗒流连的水花。
“……”
长空舰上，尖塔顶层。
郑彬睁开眼角，感知着脑海的晕眩，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突兀的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似乎有人压在他的身上。
于是，他抬起了头。
只见白色的裙衫盖在了他的身上，在衣衫内拱起了一个近乎人形的轮廓。
细微的喘息与颤抖，伴随着呜咽的哭泣声，随着空气的传动，缓缓贯入他的耳中。
于是……
北境覆魔，征战各国的血狱，此刻有些脸色挂不住，内心更是一脸懵逼。
“我……到底做了啥？”
（作：你觉得你做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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