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膳跟皇上道别时,皇上也是笑意盈盈的,似乎因为慕闲引和苏雀二人陪他一起用膳,他很是高兴。
但在二人离开之后,那笑意倏然不见,只有眼底的幽深。
他去了一趟关押着昌九的牢房。
阴冷潮湿的水牢里,四处不见天光,只有门锁边的墙上安置了几盏油灯。
昌九整个人泡在水里,只露出了肩和头,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早已泡的发白褶皱。
啪嗒一声,锁链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昌九丝毫没有反应依然低着头,直到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这才抬头望去。
“摩缰。”
那个以前总是待他有点温情的皇上,原来再一次喊他的名字是这般冷漠。
对他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总会如此冷情。
比如阿染,算计得死在慕渊的怀中,再比如他自己。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他被俘后,皇上没有立即处死他。
“朕好久没有和你这般心平气和的聊天了。”那个向来不怒自威,如此冷情的人此刻却在地面上坐了下来。
若是被外面的狱卒瞧见,只怕会瞪大了双眼。
昌九低笑了一声,眸中暗含讽意。“摩缰地位卑贱,哪里敢和皇上聊上几句?”
过往曾经爬去宫墙上饮酒畅聊的两个少年,经过了岁月的磋磨,早已变了当初的模样。
“你还在恨朕?”
昌九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小花,笑的他胸膛起伏,笑的他眸中有泪花闪过。
他抬起头,眼尾的红痣在晦暗的光线下异样的绯红。
“皇上对于人命向来如草芥,只可怜我那年迈的母亲和尚幼的妹妹,你说,她们做错什么了吗?”
“她们是没做错什么,可是摩缰,是你错了。你不该离开皇宫,不该离开朕的身边。你背叛了朕,这是朕对你的惩罚。”
腕上的铁链被昌九猛然绷紧的手臂扯的哗哗作响,“我何时有背叛过你?我总不能留在宫中一辈子。”
昌九仰头,视线不知盯在了何处,一脸茫然。
“皇上无非就是信不过我,当年才会将我逼到绝境。可是皇上,你现在留着我又是作何呢?只为了折磨我?”
“不然呢?”那道理所当然的声音落在了昌九的耳边,“你就没想过今日吗?慕渊始终成不了大器,而你最终也只能沦落到朕的手中。”
“你该吃些苦头了,跟朕作对的从来没有好下场,你之前跟在朕身边多年,不是清楚的很吗?”
昌九偏过头,似是麻木般的道:“那么皇上要折磨我到什么时日?”
“这就要看你能撑到何时了。”皇上站起身,静静看了一眼昌九。“摩缰,你的人办事也不怎么样嘛,递过来的消息都是假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昌九像是才想明白皇上所说的消息是什么。元明派人传回来的消息,不可能有假。
他扯了扯唇无力的笑了笑,所以,他选择信慕闲引吗?
回王府的路上,在马车内,苏雀便将慕闲引的衣袍撩了起来,手中不知是从哪里拿来的剪刀。
将慕闲引素白的里裤剪了个大洞。
慕闲引想阻止的手被苏雀看了一眼之后,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你的这位皇兄当真是一点也不关心你的伤势,居然问都不问一句。吃吃吃,就那么着急吃吗?”
苏雀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慕闲引靠坐在车壁上,看到她张张合合的红唇,无声勾起了唇角。
话音突然止住了,慕闲引顺着苏雀的视线望了过去,腿上多出了几处小水泡。
“你是不知道喊疼吗?在宫中时居然还能安稳的吃下去饭。”
苏雀气鼓鼓的看向慕闲引。
慕闲引居然还能笑的出来,苏雀转过了身子,气得闭上了双眼。
他是傻子吗?都烫伤了,还能笑的出来!
“苏雀,这只是看着严重,没有大碍的。”
其实,他已经感觉不到伤痛了。
确切点来说,他的双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无论是痛觉还是触觉。
苏雀仍旧不理他,慕闲引只好自顾自说道:“今日配合的不错,怎么发现的?”
苏雀没什么好气道:“你向来不会那样对我,更不会那么用力甩开我的手。”
她没那么傻,那么反常还看不出来。
也就是说,皇上越来越容不下他了。苏雀想到这里,转过身子默默打开了奚筝拿来的烫伤药。
认真涂抹了上去。
他的处境都这般不好了,她就不跟他置气了。
“慕闲引,皇上为何会对你如此忌惮?你有哪里威胁到他了吗?”
“算了,我不想知道,你别说了。”
苏雀又转过了身子,一副不愿与他交流的样子。
她又忘记了,她要与慕闲引保持距离。
手腕被人握住,苏雀被慕闲引拉近,他看着她道:“你要与我保持距离就好好保持,一冷一热的我会受不了。”
他看出来了!
不是,受不了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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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什么的并不存在,但我的身份在这,无论我有没有那个想法,结果都是一样。”
苏雀的思绪就这样被慕闲引的话打断了,想再提时显然已经过了那个时机。
夜里,许矜眠来了一趟王府。
苏雀在回府后没多久便收到了辰义派人递过来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许矜眠深夜来访了。
正好她有些话想问清楚。
但奚筝说许矜眠和慕闲引在说正事,她只好坐在房间内等着。
而许矜眠见奚筝将房门关上之后便劈头盖脸将慕闲引骂了一顿,就连奚筝也不可避免。
“不是让你看紧了吗?十五日内必须离开雪国,你都听到狗肚子里了!”
奚筝等许矜眠骂累了,这才找准时机道:“不到十五日我们便从雪国离开了,师父,你别骂了,喝杯茶降降火。”
许矜眠接过奚筝递来的茶杯,茶水入了喉,仍是没有浇灭她心中的火。
“我真是管不了你了,你这样,让我日后下去了如何见阿晔。”
奚筝听得一脸懵,师父这是说到哪里去了?
“说不准先一步见到母妃的是我。”
慕闲引说的时候一脸平静,“你不是看到了吗,皇上对我是何态度?”
许矜眠一噎。
冷静下来之后,许矜眠这才好好说道:“你今后打算如何?”
毕竟是阿晔的孩子,她不可能一点也不关心。
“不如何,同往常一样。失不失去双腿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与其藏藏掖掖,不如就这样,我已经这样生活了二十多年,以后也会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而奚筝隐约明白了什么之后,比慕闲引这个当事人的反应都要大。
“怎么会?师父,我们就没在雪国待上几日,王爷的腿怎么会废掉?”
许矜眠也看向了慕闲引,她想不通。
十五日是最大期限,她也没弄清楚,慕闲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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