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热闹的街道也逐渐的安静下来，灯一盏一盏的熄了，新年的气息像是散了，又像是沁入了千家万户。
在庆阳，大年初一的习俗就是不干活，出去玩，如果大年初一还在干活的话，未来一年都将是劳碌命。
黎路起床，洗漱好了后就进厨房下起了饺子，因着本地习俗，一般当地人大年初一都会选择吃一些简单的东西，比如面条饺子或者馒头。
黎路看着锅里的气泡翻滚，慢慢把饺子下入了锅里，升起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了……
“妈妈，这是什么啊？”
小黎路扒着厨房台面，看着锅里翻滚的白白的东西，仰起头问自己的妈妈。
“这是元宵。”
“唔，是汤圆吗?”
小黎路咬着手指，看着锅里白白滚滚的元宵，试图把它和自己认识的事物结合在一起。
黎妈妈摇了摇头，眼神似是温柔又似是哀伤，看着锅里上下翻滚的元宵，轻轻的开口。
“吃了元宵，一家人就能团团圆圆。”
小黎路眼睛咕噜咕噜的转。
“可是我们之前没有吃元宵，我们也一直在一起啊？”
黎妈妈摸了摸小黎路的头，眼神里满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可这是路路的家人，不是妈妈的家人啊。”
黎路眨了眨眼，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妈妈，眼里有一种残忍的天真。
“那妈妈的家人在哪里啊？”
黎妈妈状似轻松的笑了笑，声音哀伤悠远。
“妈妈的家人啊，在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有奶奶家远吗？”
“比那还远，妈妈可能这辈子都到不了了。”
黎路骤然清醒，看着锅里熟透的饺子，赶紧盛在碗里，黎爸爸打着哈欠，肩膀上搭着一根毛巾，很显然他刚洗漱完，看着黎路面前摆着两碗饺子，赶紧帮忙端出来。
大年初二，黎路提着礼品，跟他爸坐上了回老家的车，去了奶奶家。
很显然，今天选择去他奶奶家的不止他们，黎路还有一个姑姑，黎路他奶奶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他这个姑姑从小就被灌输要照顾弟弟，什么都给弟弟的思想，后来在村里找了个男人，草草的嫁了，后来也生了好几个女儿，姑姑深受重男轻女思想的荼毒，对自己的女儿也不太好。
对于这个姑姑，黎路说不上什么感受，只是点头叫了一声姑姑。
黎路他姑姑在这个家始终是有些抬不起头的，特别是当自己弟弟在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明显，对于黎路的疏远，她反而显得忐忑。
黎爸爸也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姐。”
随后把手上的礼物递给了黎奶奶。
“妈，我和路路回来看你了。”
看着老人投过来的视线，黎路脸上挂着一抹疏离的笑，出于礼貌的叫了一声奶奶。
黎路至今依然记得，以前妈妈还在时，他们一家人回老家时，奶奶总是很不待见妈妈，不是叫妈妈一个人去做饭，就是对着妈妈一阵阴阳怪气，如果不是想知道妈妈的身世，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
黎奶奶如今已经七十多岁了，眼睛已经有些看不太清了，她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黎路，随后笑了起来。
“是路路啊，过来奶奶仔细看看，都长这么大了。”
黎路眼睛低垂，向前走了两步。
“奶奶。”
黎奶奶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旁边，开始絮叨了起来，黎路他姑姑木讷的站在一旁，嗫嚅着叫了一声妈，黎奶奶的脸色瞬间变了。
“大英啊，你弟回来了，还不赶紧去厨房做点好吃的，站在那干什么，还等着我这个老太婆做给你吃啊。”
黎路他姑姑把手上的礼品放在一旁，随后熟练的拿起挂在墙上的围裙，她身边跟着的小女儿也跟着进了厨房，黎路看着她满手的冻疮，实在是于心不忍，赶紧叫住她。
“娜娜，坐这里，和哥哥一起陪奶奶聊天。”
小女孩听见黎路的声音，开心的跑到黎路身边坐下，随后扯了扯黎路的袖子，悄悄的跟黎路说。
“黎路哥哥，我不叫娜娜，娜娜是我姐姐，我叫小娟。”
黎路眼里带着歉意，有点尴尬的开口。
“哥哥太久没见到你们了，有点记不清了，你姐姐呢？”
其实黎路这么问，只是担心姑姑他们不想供女孩子读书，把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嫁出去。
小娟对黎路眨了眨眼，狡黠的开口。
“姐姐还在外面上班，她今年还专门给我寄了新年礼物呢。”
黎路剥橘子的手一顿。
“你姐姐没有读书了？”
小娟摇了摇头，小辫子跟着甩来甩去。
“姐姐说她只是去打寒假工了，过年工资高一些，所以就没有回来。”
黎路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止工资高一些，恐怕只要有能力她们都不会再回这个家了吧。
黎路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小娟，因为黎奶奶重男轻女的性子，小娟她们来外婆家从来不敢吃东西，看见黎路喂她橘子，开心的接过。
“谢谢哥哥！”
黎路见黎奶奶一直在跟黎爸爸聊天，附在小娟的耳边悄悄的跟她说。
“不用谢，喜欢哥哥继续给你剥。”
小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橘子，被冷的整个人都缩了起来，但还是对着黎路甜甜的笑着。
没一会儿，黎路姑姑就做好了一桌饭菜，黎路主动进厨房帮着端菜，小娟也跟着摆放碗筷，黎奶奶还试图阻止。
“路路，你就坐着，让你姑姑和妹妹来，男孩子不要做这些活。”
黎路对着黎奶奶乖巧一笑。
“没事，奶奶，就一点，我帮着姑姑弄好了奶奶就好快点吃饭了。”
黎奶奶满意的笑笑，对着旁边的黎爸爸说。
“还是我儿子把路路教的好，像他妈以前教的奶奶都不愿意叫，还好他妈跟人跑了，不然我大孙子还不知道被她教成什么样子。”
黎爸爸无奈叹气。
“妈，不要再说这些了。”
黎奶奶装模做样的打了打自己的嘴。
“哟，你瞧我，大过年的提她干嘛，该打该打。”
黎路眼神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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