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的路似乎格外短,仿佛只一步就到了沁园的大门。
因着事态紧急,苏珩并没过多停留。
于熙攘人群里遥望了她一眼后,便果断转身离去。
并肩的是张广尧、晁超、罗杨等人,身后跟着的是一众步伐整齐划一的士兵。
只是没走几步,像是按捺不住内心的不舍,匆匆回头。
越过一个又一个黑影,直奔许知意跟前,双手紧紧地将她拥进了怀里。
淡月藏在了浓浓夜幕里,只露出了一个小角,仿佛不敢窥见人类的悲离,哪怕是一眼,它也不敢。
他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保护好自己。”
这场仗有多难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他这一去,生死不论,或许这是二人的最后一面。
他甚至连“等我回来”这四个字也不敢轻易许诺。
许知意伸手回搂了他。
明明方才还能故作镇定,以浅笑来掩饰内心的不舍。
真到了这个时候,却怎么也挤不出一个笑容,甚至连一丝弧度也扯不起。
她强忍着泪水,结结巴巴地道:“活着回来……我们还要一起看星星,一起赏花灯……一起……看看小家伙到底是长得像你还是长得像我……”
夜风穿过空旷寂寥的巷陌,将火苗吹得摇摇欲坠,也将人的心吹得支离破碎。
不过十来秒,苏珩轻飘飘地嗯了一声后就毫不迟疑地松开了她,也没再看她了。
果断转身,步履坚定地往最前方走去。
只是在走到张敬身边的时候,蓦然驻足。
往他手上递了一个东西,神情严肃地道:“你留下来保护夫人。若是大绥士兵越了防线,进攻沁园,记得第一时间把它点了。”
“如果我没来得及赶回来,不用管我的死活,直接带夫人离开。”
深夜除了浅薄的月光,除了昏黄的檐灯,除了战士们手中的火把,连一丝多余的光芒都没有。
反而一众士兵却是雄赳赳,气昂昂,如蜿蜒盘旋的巨龙,无所畏惧地奔赴战场。
许知意伫立在大门口,迟迟不愿意收回目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某处地方。
直至最后一名士兵的身影消失在漫长的黑夜里。
她才慢慢抚上小腹,垂下眼帘喃喃道:“爹爹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是不是?”
话落,在秋橘的搀扶下,不紧不慢地转身回了园里。
刚踏进去,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他们都走了,万一大绥士兵杀来了怎么办?”
“———我们这一众老的老,幼的幼,甚至大多数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打得过他们?”
“———苍天啊!难不成今夜黑城真要亡了吗?”
女子本就多愁善感些,尤其是遇到这种场面,更容易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甚至还会往最坏的结果想。
许知意脚步顿了下来,摆了摆手,唤来了张敬。
看向一众无枝可依的百姓,收起心中的难过,问:“府里的护卫还有多少?”
“府里的护卫……侯爷一个都没带走。”张敬支支吾吾地回应。
“什么?”许知意震惊不已,手指微微蜷缩,嘴唇轻微抖动着,“侯爷这是不要命了吗?”
她双腿发软,将身子倚在秋橘身上,勉强站稳:“连一个护卫都不带,若是出了什么事,谁能救他?”
“况且人手本就不够,哪怕加上毛遂自荐的百姓,也不到一千人……”
她又细细想了想,心中忐忑不安,连忙催促:“这样不行,你得赶紧追上去……”
张敬没动,眉眼微湿:“属下只听侯爷的吩咐,属下不能离开夫人半步。”
“再者侯爷方才当着众人面,为了稳固军心,话只是说了一半。”
“什么意思?”许知意心中一跳。
张敬凝重道:“他们是散兵,总会有漏网之鱼,所以得留后手。若是他们当中有人熟知地形,偷偷摸摸抄小路越过了防线,沁园也能守上一时半会,等待侯爷支援。”
许知意默了默,目光变得沉重起来。
沉吟良久,她看向张敬,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他有他的战场,她亦有她的战场。
旋即眉眼变得坚决。
往前走了几步,离了秋橘的搀扶,将脊背挺得笔直。
尽力扯高了声音:“我乃侯爷夫人,诸位先安静下来,听我一说。”
沉静的声音顿时响起,原先还在你一嘴我一嘴地抱怨天,抱怨地的一众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断断续续地停下了话头。
此时无论是满头银发的老翁老妪、面容憔悴的妇人、还是打扮精致的少女、亦或者是双目瞠圆,懵懂无知的幼儿……纷纷翘首往声音飘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说话之人是不远处站着的青衣女子,尤其在听到“侯爷夫人”四个字的时候,众人硬是愣了好一会,不停地打量着她。
先前离得远未曾看清,现在近距离仔细一看,才惊觉她与平日里见到的贵妇人可谓是有着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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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侯爷夫人高贵的身份,按理来说不得在头上簪满金玉宝钗,不得一众小厮前呼后拥,不得早就躲在一众护卫的身后。
可偏偏面前的女子,却素净得宛如山谷溪涧旁遗世盛放的一簇梨花,清冷又纯粹。
“———小侯爷的夫人怎么还在这?”
“———夫人赶紧寻地方躲起来,外头危险,还是莫要出来了!”
“———不知能撑多久?”
听着众人无比担忧的话语,她又何尝不是?
只是,她不能泄露半分。
在这里,她就是众人的主心骨。
下一秒,果断拔出了张敬握在手里的长剑,用力插在面前的枝干上。
随之而来的是无比冷静的声音。
“我的夫君亦与诸位的夫君、儿子、亦或者父亲一样,此时此刻均在前线奋力杀敌。而作为他们妻子、母亲、亦或者女儿的我们绝不能给他们拖后腿,灭他们威风。”
众人目光紧紧地锁着她。
只见她虽然娇弱清瘦,但身躯里似乎蕴含着极大的力量。
冷冽的银光与暖黄的烛火交相照在她清秀的面庞上,仿佛朝霞映雪般令人生怜。
而在这温柔的外表下,似乎又藏着与容貌截然不同的坚硬。
她是个看似柔弱却十分坚强的人。
“哪有人天生就是赢家,一切都得靠自己。我们虽是女子,但我们却能是大康最引以为傲的女子。我们虽然软弱,但我们绝不向敌人低头。”
她摊开手掌,将掌心暴露在众人面前:“曾经我的掌心里有一道狰狞的刀疤,那是我第一次提剑杀敌人……那时候的我连剑也握不牢,甚至还误伤了自己……但我一点也没怕……”
“我知道在场的很多人,不说剑了,甚至可以说匕首也没摸过几次。可那又如何?”
“不会武,我们就提起剑砍。一刀砍不死,我们就砍两刀,两刀砍不死,我们就砍三刀……”
“单则易折,众则难摧。只要我们团结起来,肯定能度过难关!”
“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
她的声音很温柔,像是临春的微风。
可拂过人面时,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寒意,强硬得让人无从反驳。
不一会儿,整个沁园在许知意的安排下,渐渐安静了下来。
似乎每个人都寻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就连原先自怨自艾的声音也一并消失殆尽。
府里的护卫有条不紊地忙活着。
将所有可以容人出入的狗洞堵上,并且每处墙角都放了火油,还派了专人把守。
若有大绥士兵想要翻墙而入的,第一时间就点燃火油阻隔,同时借此通风报信,引起众人的警惕。
至于战斗力薄弱的老者、幼者全数集中在后院的一众厢房里,互相照料对方。
而尚有角力的一众男子或者女子则提剑轮流巡逻。
当然,战斗力最强的护卫基本全数集中在正门后,身负弓驽,一步不退地守住这条防线。
最后,许知意还唱了一出空城计。
吩咐护卫将沁园以及沿街一片的烛灯全数扑灭。
一下子,整个沁园,乃至整条街巷,宛如海市蜃楼,眨眼间便消失在漫漫长夜里。
只要不被大绥士兵察觉,他们便能安稳地度过今夜。
只盼天亮前,他们能平安归来……
远处的风一掀而过,将寂静又漆黑的夜衬得落针可闻。
“更深露重,夫人先回房歇会,这里有我看着。”秋橘将敞开的窗户关上,担忧地开口。
“对呀,夫人先休息。”张敬也跟着劝道。
许知意捏了捏额心,把披风拢紧,推却:“不行,我不能离开,我得坐在这里,与他们共进退。若是我不在了,他们心就散了。”
“可是……夫人如今这身子,不能太操劳了……”秋橘连忙寻来了被褥,“要不夫人将就在这里睡一会?”
许知意温柔地抚摸着小腹,唇角微扬:“他今日很听话,一点也不调皮……”
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再说了……我是一点睡意也没有……要不你们陪我说会话?”
她眉眼似乎聚拢了一点亮光,对张敬说:“趁侯爷不在,你多说些他以前在黑城的趣事……平日里他都不肯说与我听。”
张敬一怔,脑海不断回溯过往。
他挑挑拣拣,没提自从老侯爷去世后,苏珩经历了数次刺杀,历经千辛万苦,才死里逃生的事情。
也没提年少的苏珩偷偷摸摸扮成士兵,跟随老侯爷和老夫人多次上阵杀敌,哪怕负伤也没哼一声的经历。
更没提他孤身一人冒死深入敌营,将杀死老侯爷的敌军战领首级取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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