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新阳从鱼肚白的天际升起,万里生辉。
桂嬷嬷因着许知意的吩咐,一早就出了门,沿着热闹的长街一直打量着合适的铺子。
竟还真给她发现了一间符合许知意要求的铺子。
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人流量亦或是价格,都十分符合。
待仔细和铺子主人商议好价格等一系列问题后,她才急匆匆地回府。
浴雪院书房。
苏珩因着身体未曾恢复,便只能在书房歇息了。至于照料他的事,自然而然交还给秦嬷嬷。
秦嬷嬷得了命令端着药进来,满脸担忧地看向脸色仍有些苍白的苏珩:“侯爷,今日身子可好些?还有没有发热?”
苏珩伸手接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后,随手拿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
待唇齿间的苦涩尽数退去,方才开口:“已恢复得差不多。”
“那老身就放心了,侯爷这段时间就在府里歇歇,再忙也得顾忌着身子。”
苏珩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秦嬷嬷疑惑地嗅了嗅房内的气味,并未闻到许知意身上常带的那一股梨花清香,有些不解地询问:“夫人没来瞧过侯爷?”
苏珩愣了愣,垂下眼帘并未言语。
秦嬷嬷心想:怎么这么奇怪?夫人今日一早还向她询问侯爷的情况。怎么就不亲自过来看看侯爷呢?
正欲开口之际,窥见了苏珩冷漠又无奈的神情,便把话茬咽了回去。
浴雪院厢房。
因着桂嬷嬷已寻到合适的铺子,许知意用过午膳后当即决定去相看。
正欲出门之际倏尔想起上次在白雪书斋被陌生男子攀谈一事,思忖再三后还是决定戴帷帽。
待许知意走远后,看门的小厮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把消息告张敬。
张敬得知消息后一边讽刺许知意又要作妖,一边面色不善地找苏珩告状。
他憋了那么些日子,早就憋不下去了,于是忍不住道:“侯爷,夫人偷偷摸摸地戴着帷帽出府了。”
“什么时候?”苏珩站在窗前,看向冬日里枝叶凋零的树木。寒风刮过,显得分外萧索。
张敬搓了搓手:“就刚刚。”
“她有带人吗?”苏珩将目光从窗外落到张敬脸上,不咸不淡地问。
“只带了桂嬷嬷一个人,而且桂嬷嬷的神情奇奇怪怪的,我怀疑定有古怪。”
平日里鲜少见许知意出府,今日为何这般着急行事?难不成是为了那个长得不错的陌生男子?
思及此,苏珩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你去跟着。”
张敬像是脱缰的野马,立马拔腿追了出去,一刻也未曾松懈。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许知意虚伪的面具,好看清楚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还好她们没走远,待寻到后远远地跟了一路,直至走进一间铺子。
张敬不动声色地在门外打量了好一会。由于害怕被发现,离得稍微有些远,只能听到一些含糊不清的男女声。
铺内的许知意一边观察着整个铺面的布局,一边询问:“掌柜,若是买下铺子,价格可否再低一些?”
掌柜见来者是早上刚刚议价的妇人,而身旁是一个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心想这应该是能做决定之人。
“这价格已经十分公道,姑娘若不放心,大可问问,张某断不会狮子开大口。”
来之前许知意已经了解得差不多,掌柜给的这价格确实合理。
但她还是想继续压价。毕竟银钱有限,剩余越多能利用的就越多。
“价格还是超出了我的预算,若能再优惠,五日后便与你签订契约。”
掌柜闻言,心知确实是有心做买卖的,当即用有些粗糙的手指比划了一个数。
“这个数,若成就签。若不成,确实没办法再低了。我一家老小就剩这个铺子,打算卖了举家迁回南方去。如今汴都时不时有流民涌入,时局颇有些不稳,倒比以往更难做生意了,不然我也不会卖出去。”
许知意一口气听着掌柜娓娓道来如此多不曾听闻之事,心中有些好奇,忍不住追问:“掌柜说的流民是怎么一回事?”
“姑娘不清楚吗?如今北方边境时常有大绥人作乱,当地一些百姓不堪受苦,纷纷南下。大多数涌入了这富庶安定的汴都,还有少部分继续往南边去了。”
“朝廷没派兵支援吗?”许知意捏了捏下巴,不解地问。
掌柜后背渗出一片冷汗:“姑娘,切不可妄议朝政。”
许知意心中一惊,连忙截住了话头:“就按掌柜说的这个数,五日后巳时我来寻你。”
待离开铺子,许知意忍不住攥了攥桂嬷嬷的手臂,问:“这些时日,嬷嬷可有听说过汴都流民一事?”
桂嬷嬷摇头:“老身未曾听说。不过最近出门,路上确实多了一些衣着打扮比较破烂之人。”
许知意不禁往街上扫了几眼,但因戴着帷帽,看得不怎么清晰,便没继续探看了。想着得赶紧把书斋的事情处理好。若是办妥,也能安置几个贫困潦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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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际,天边云影共徘徊,渐渐消散。
张敬马不停蹄地回府,将今日所见全数告知苏珩。
“侯爷,夫人在柳安街旁的一间铺子里待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什么铺子?”苏珩手中的笔顿了一下。
什么事能让她待如此之久?就算是买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也耗不了如此长的时间。
忽而,高飞的一番话又在耳旁炸响,他有点烦躁。
该不会真是去私见男子了吧?
张敬却没察觉苏珩的失神:“那铺子已经肄业了,目前待价而沽,至于之前做何等营生,属下未曾留意。”
苏珩想了想,抛却方才的想法,莫非是想买铺子?于是状似不经意地问:“知不知道夫人进去所为何事?”
“属下离得远未曾听清,但夫人这般言行,想必定不会是好事。说不定,她正想着如何骗取侯爷的钱。”
张敬见苏珩面色有些不悦,但还是没能忍住心里头的怒气,继续道:“况且她曾唆使下人偷盗府里钱财,难免这次不会故技重施,把主意打到侯府来。”
听见这番话,苏珩眉头微蹙,将手中的笔随意一搁,冷漠的目光落到张敬的身上,颇有几分寒冬肃杀之感。
“我之前说的话,你都忘记了?”
张敬当没看见,继续不依不饶:“这两日她待侯爷如何,侯爷心知肚明,属下实在不忍心侯爷被她单纯的外表骗了,她根本就……”
苏珩厉声制止了他的话语:“非是局中人,怎知局中意。她待我如何,与旁人无关。晚些时候,自己去领罚。”
张敬喉头一哽:“属下只是一时为侯爷鸣不平而已,并非有意针对她。”
“出去。”苏珩揉了揉额头,“以后,莫要再让我听见此等言语不敬之话。不然,定当严惩。”
是日,寒风骤起,颇有些大雪即将从天而降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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