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肚白的天际,初阳露出了它的一角,朝晖透过清晨的薄雾,洒下一片光亮。空气中浮动的莹尘似乎十分雀跃,不停地折射出星星点点的耀辉。
今日是大婚后的第三日,按照习俗新妇要同夫君一起回娘家省亲。
一个日夜未见的苏珩准时出现在府里。
穿着一身水蓝色衣裳,发间簪着一根白玉簪子,青丝披洒在肩上。
此刻正站定在厢房门口,看向不远处那个穿着藕荷色芙蓉裙的身影,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乌黑长发以一根梨花银钗半挽,剩下的随意披在脑后,不似往日规规矩矩的打扮,整个人清秀异常。宛若水池里朝生的芙蕖,一颦一笑,明艳动人,将他的目光紧紧地锁住。
许知意此时正坐在桌旁,与秋橘说着趣话。
秋橘笑嘻嘻地问:“夫人,今日回门之后可以去买些吃食?我有点馋折花枝的樱桃蜜饯了。”
她一生的追求无非就是吃尽天下美食。无奈有这样一个追求,却没有生在富贵人家的命。幸运的是,有这么一个主子,她想吃的,都会给她买。
“你喜欢吃就买。”许知意心想她也好久没吃过了,着实怀念酸酸甜甜的味道。
“太好了!那我就多买几份,一份给夫人,一份给桂嬷嬷,一份给侯爷,一份给秦嬷嬷可好?”
许知意听到秋橘这番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不知苏珩的口味,况且蜜饯这东西,一般只有女儿家喜欢,思忖再三后决定:“侯爷就不必了……”
此时门外的苏珩还沉浸在为何要给他买蜜饯的情绪里出不来。可不到须臾,这想法便被击得粉碎。
什么叫侯爷不必了?为何突然不给他买了?他越想越觉得纳闷,想要抬脚离去,却一个不察,硬生生地踢向门边的槛,脚下瞬间传来轻微的痛感。
苏珩迷茫又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一股热流断断续续地往脑袋上疯狂乱撞,颇像偷窥之人被当场抓住一样难堪。
门内的许知意听到一丝异样的声响,停住话头,把接下来要脱口而出的“等会问问秦嬷嬷,侯爷可有喜欢的吃食,再给他买就成”咽了回去,转头往门口看去。
一瞬之间,目光怔然。
苏珩是什么时候来的?那她刚刚说的话会不会听见了?
苏珩看向许知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开口,转身负手离去。
许知意识到他应该是来告知她要回许府了,于是连忙让秋橘喊来了桂嬷嬷,三人紧赶慢赶地收好东西,火急火燎地往大门赶。
侯府门口有一辆马车停留在旁边等候,府里的下人也早早地恭候在两旁。
许知意姗姗来迟,羞愧地往马车走去。一掀开帘子,便瞧见了坐在一角的苏珩。眉眼冷漠又疏离,单薄的唇角紧抿着,似乎在跟谁置气。
许知意见状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马车该不该上。如果不上,恐怕得走着去。如果上了,岂不是要跟他待在一块。此情此景,似乎有些尴尬。
苏珩扫了一眼神情纠结的许知意,面无表情地说:“许二小姐是蜜饯吃太多了,连马车都上不了?”
许知意:“……”
苏珩见她还是愣在原地,戏谑道:“要不要拉你一把?”
许知意回过神,连忙挥了挥手:“不用,我自己能上。”
话落,蹑手蹑脚地上了马车,生怕一不小心又惹他不悦。
原先只有一人坐在马车里的时候,苏珩只觉宽敞舒适。如今再多一个人,肩碰着肩,甚是拥挤,就连手脚也不知道该如何放。
而许知意更是局促,一张脸红彤彤的,一动也不敢动。
苏珩心想:得换辆大一些的马车才行,最好能坐六七八个人,这样才不会如此窘迫。
沿途皆是热闹的喧嚷声和马车发出的咯吱咯吱的车轮转动声,把此刻的氛围衬托得更为难堪。
到了许府,苏珩先掀起车帘,一跃而下,旋即站定一旁。
而许知意跟在后头,一手扬起车帘,一手扶住门框。在原地停留了几秒,未曾有所动作。
苏珩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原本想上前搀扶一下,却不料有人比他更快。
一直恭敬地候在一旁的桂嬷嬷极有眼力见地走过来,扶住许知意的手臂,好让她借力下马车。
侯府的小厮见侯爷和夫人都已下了马车,马上抬脚去许府大门通传。
许府的看门小厮赵刚远远就瞧见了秋橘,立马往前院跑去。
不一会儿,赵刚便领着众人穿过门廊,去往正厅。
彼时正厅里穿着一身墨蓝色的衣裳的许高远早已端庄地坐在高位上恭候多时。
旁边的王玉琴穿着一身黛青色的衣裳,玉色的盘扣更添几分华贵之气。
而坐在下方的方氏则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浅粉色衣裳瞬间让她娇嫩得如同十八岁的小姑娘。
此时王玉琴一眼就瞧见了一前一后跨进厅堂的苏珩和许知意,立马示意张嬷嬷准备茶水。
苏珩和许知意恭敬地行了一礼,一一问好后,许高远笑容满面,一脸和气地开口:“知意回来啦!快让父亲好生看看,在侯府这几日还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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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意环视了一圈,脑海里浮现昔日许高远曾在此处责骂她,也曾在此处诱哄她的情景。
时隔几日再次踏入,却突然觉得偌大的许府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原先以为清净文雅的府邸,此刻只觉杀机四伏。
这些所谓的家人,对她也只有无尽的打量,欺压,甚至是利用。
许知意没有忧伤,也没有愤怒,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侯府挺好的,侯爷待我也挺好的。父亲不必担心,女儿这几日吃得好,穿得好,就连睡得也好。”
寻常人听见此话无非就是认为许知意嫁到侯府去,日子过得还算有滋有味。可这话落在许高远和王玉琴的耳中却是一语双关。
许府上下谁人不知许知意过得是何种日子?既吃不饱也穿不暖,就连冬日里取暖的炭火也不充足。
眼下到了侯府,反倒过得滋润,这不是明里暗里都在打许府的脸面吗?
许高远听见这番话,嘴角微抽,似是有几分窘迫,连忙端起茶盏抿了几口,掩饰道:“知意过得好,父亲就放心了。”
王玉琴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将许知意从头上到脚下全都扫了一遍。
今日许知意的装扮倒比往日在许府的时候要更加清秀。哪怕头上只插着一支素银钗子,也断然没被旁人比下去。
不过再美又如何,她与苏小侯爷生分的模样还是逃不过她这双火眼金睛。
想起她的好闺女许素素回门之日,满头样式繁杂,价值不菲的金钗,一身剪裁得体,流光溢金的衣裙,比之在府里的打扮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就连姑爷也是体贴备至,走到哪陪到哪,一刻也不离开,真的好不恩爱荣宠。
思及此,脱口而出的话语自然也就带着几分讽刺意味。
“我还担心知意会和素素一样,日间太闲了,晚上睡不好觉。”王玉琴轻笑了一声,又继续道,“都怪姑爷太宠她了,什么也不让她做。”
许知意听到这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王玉琴打的什么主意,她都不能先败下阵来。
如今已出阁,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被轻易拿捏的软柿子。
想到这,淡淡一笑:“平日在家里也没见大姐忙些什么,照样睡得安稳。怎么反倒去了柳家就睡不好。会不会是认床?或者是想家了。”
顿了顿,又像是十分关怀地提醒:“亦或是在柳家受了委屈,不想让父亲和大娘子担心,才寻了这么个借口。大娘子可得多多关心大姐才是。”
王玉琴愣了一会,随即眉头蹙起。
她本意是想借用柳正楠与许素素的恩爱来嘲讽她与苏珩的生疏。却没想到她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移了。
她忍不住打量,试图从许知意的脸上找出一丝伤心或者难过的神情,可竟没瞧出任何不悦的端倪。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太过平静,反而还认为是柳家对许素素不好。
“正楠是个好孩子,素素应该只是想家了。王玉琴搅着帕子,尴尬地回了一句。
许知意没回话,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苏珩目光从许高远和王玉琴的身上移开,若有所思地落在许知意的脸上。
王玉琴生怕许知意又胡乱说些什么,连忙扯开话题:“别站着了,快坐下。姑爷也是,赶紧坐下歇会。回到家里就不必拘谨,先用点茶点,吃过午膳再回去也不迟。”
方桌案上断断续续地飘散出缕缕青烟,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俨然一副祥和安宁的景象。
苏珩和许知意落坐在一旁的木椅子上。
许知意心想如此虚情假意的做派又是演哪出戏?落在苏珩眼里或许又是一幅母女情深的画面。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有劳大娘子费心了。”
王玉琴故作推却:“说的哪里话,一家人不用客气。”
这时,张嬷嬷端着糕点走过来。
许知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嬷嬷的动作,嘴角突然扬起了一个轻微的角度,似是不经意地问。
“张嬷嬷,我今日的打扮如何?”
张嬷嬷错愕片刻,上下扫了几眼。虽比往日更加清秀,但还是一样素净,连许素素十分之一的富贵气都比不上。敷衍地回了一句:“甚至好看。”
许知意笑了笑:“是吗?可入得了你眼?”
张嬷嬷疑惑地看向许知意。
只见面前女子说话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眉眼间更是温婉又秀美,可竟让她莫名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端着糕点的手不禁抖了几下,心中骤然一惊。只得连忙放下,认真思索后才敢回:“侯爷夫人莫要抬举老身了,老身哪敢随意置评?”
许知意心知苏珩在场,许高远和王玉琴定会给他几分薄面,不敢当众指责她。所以眼下才敢壮着胆子向张嬷嬷发难。
若是以往,她能忍则忍,断不会如此剑拔弩张。
但今时不同往日,一个张嬷嬷还是可以收拾的。
许知意淡淡一笑,转头看向苏珩,见他面上并无不悦的神色,才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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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嬷嬷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几日不是还口口声声说我素面朝天,清汤寡水的,回府也只会讨人嫌。”
此话一落,在场的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到许知意脸上。
苏珩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高远的目光里充满了不解。王玉琴则是赤裸裸的恼怒。方氏就像看好戏一般,眉眼含笑地作壁上观。
许知意不甘示弱地一一扫过去,只是在对上苏珩的时候,不到两秒便心虚地躲闪开。
许高远和王玉琴对视了一眼后,当即决定揭过这话头。
王玉琴连忙替张嬷嬷开脱:“知意是不是记错了,平日里张嬷嬷都是规规矩矩的,怎么会这般言语?”
许知意扫了一眼桌面的糕点,眉头微微蹙起。考虑了好一会后拿起一块枣花酥,咬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道。
“大娘子的意思是我在搬弄是非,冤枉张嬷嬷了?”
王玉琴勉强笑着回:“母亲没这个意思。张嬷嬷好歹也是跟了我几十年的老人了,她的品行如何我最是清楚,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她和张嬷嬷主仆二人,平日里形影不离。若说此事没她授意,张嬷嬷断然不敢如此行事。许知意这是在明晃晃地打她的脸!
“大娘子,何来的误会一说?难道大娘子也觉得我会用自己的名声来诬陷张嬷嬷?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王玉琴心中一跳,难不成许知意知道些什么?于是只得赶紧息事宁人。
她看向张嬷嬷,语气带着几分咄咄逼人:“不管是不是你的错,还是得向知意认个错。”
张嬷嬷见王玉琴被噎,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生怕再这样下去,许知意会把当日一事全数揭露出来,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于是顺着王玉琴的话头往下说。
“这事算老身的错,老身给你认个错。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莫要再与老身计较。至于大娘子,不过是关心则乱而已。夫人就莫要把对老身的气撒到大娘子身上了。”
还没等许知意开口,一旁的许高远早已面色不悦。为着这张老脸,不管不顾地抢过了话头,端的一副威严模样。
“这糕点得趁热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小侯爷,你也赶紧尝尝府里的糕点,这些都是知意喜欢吃的。”
话落,还扫了一眼苏珩。
只见此人神色平静。许高远一时摸不清他的想法。毕竟从进门到现在除了问好之外未曾发过一言,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苏珩端起桌旁的茶水抿了抿,若有所思地看向许知意:“怎么在府里没听你说过喜欢吃这些?”
许知意眨了眨眼睛,满脸的不解。
在侯府,她和他就没说过几句话。可眼下这话怎么听都是非常熟稔之人的对话。
苏珩为何突然这样问?
“因为……我不喜欢吃。”许知意很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没撒谎的必要。
许高远尴尬一笑,似想挽回点颜面:“我记得知意以前很喜欢吃的,想来是长大了,口味变了。”
“父亲,人的口味是不会变的。”许知意斩钉截铁地道。
许高远眉头紧锁地看向许知意。
突然发现,这个女儿好像长大了,再也不是往日那个无欲无求,沉默寡言,鲜少露面的女儿了。
但心里又有些担忧,怕她在侯府惹出些什么事端。
于是试探地问:“小侯爷,知意没给你添麻烦吧?若是有做不好的地方,我定好好教训她。”
苏珩将目光收回,淡淡道:“岳父别这样说,知意挺好的。”
忽然从苏珩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许知意愣了愣,诧异地转过头来看向他。
只见他眉眼弯弯,唇上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似乎比这几日更平易近人,让她心生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这是许知意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他喊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温柔。虽没有一丝情意,但似一簇花火,短暂温暖了她的心头。
原以为他不会为她说什么好话,但她错了,她欠他一个人情。
许高远虚伪地笑了一声:“这样我就能替我父亲给你父亲一个交代了。”
苏珩早就知道许高远的想法。
许高远心底是不认同这纸婚书,才会把许知意嫁给他。而他一心只想完成父亲的遗愿,便没多在意。
但此时许高远竟能如此直白地说出交代二字,苏珩更是火冒三丈。如若不是许老大人救了父亲一命,今日怕是不会踏进许府半步。
苏珩脸上的笑意尽数消散,一双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父亲若是泉下有知,必会感恩戴德。这事就不劳许大人记挂了。许大人若有空还是多操心自家事。治家不严,处事不公,终究是个祸端。”
言落,苏珩站起身,作了一揖,径自负手离去。
听见这话,许高远也没再寒暄。面上可谓是一丝笑意都没有,整个人面沉如水。
王玉琴看着苏珩离去的背影,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也立马打消了念头。
她瞥了瞥被留在这里的许知意,刚刚短暂的不悦被一扫而空,心里更是如沐春风一般。
幸好许素素嫁的是柳正楠,而不是这个苏珩。
坐在一旁仿佛透明人的方氏自顾自地吃着糕点,品着这出精彩纷呈的大戏。
心里不禁感叹还是许悠悠命好。哪怕是庶女也能飞上枝头。这命还真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有的。
许知意瞧着苏珩孤独离去的背影,心下竟不知为何突然酸胀不已。
到底是为他还是她,她分不清。
她不知苏珩为何突然变了脸色,也不知他为何突然离开。
很多为什么,她都不知道答案。
她想开口问他,却又不知以何种理由,何种身份言说。
于是只得福了福身,跟着离开。
抛开张嬷嬷以下犯上不说,单是连累许高远在苏珩面前下不来脸面这桩事。许高远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待许知意离去后,张嬷嬷既被罚了两个月工钱又被动了家法。
因着王玉琴求情,少打了五个。但年纪毕竟大了,一顿板子下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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