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问的是周老爷子，抢话回答的却是周大嫂。
周大嫂道：“当然知道！”
周顺珍看了她一眼。
周大嫂佯装埋怨，“妹子你说的啥话，这么大的事我们敢瞒着老五吗？”
“是不能瞒着。”周顺珍点头，有理有据地说道：“毕竟五弟一直没有结婚。虽然他现在在市里住着单位的宿舍，但当年分家的时候可是说好了得，老房子有他的一半。”
听到这，周家大嫂脸上的笑就有点挂不住了。
“既然你们说他知道，那他那边又同不同意卖呢？”周顺珍问。
这次，周大嫂没有抢着回答。
几句话的工夫，老爷子已经抽完一支烟了。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熄，然后说：“我自己的房子，卖不卖都和别人没有关系。”
周顺珍没有说话，这些年经历了太多事后，她对她爹的态度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崇拜。
但毕竟是亲父女，要说什么怨恨倒也谈不上，硬是要说....
那就是和解吧。
她已经不再想要去试图改变她爹的想法，也不太在乎她爹怎么看她。同时，她也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对她爹盲目的崇拜。
所以即便亲耳听到老爷子说了这种话，周顺珍心里也没多少起伏。
反倒是林德胜听着不妥，赔笑道：“爹你说的这是啥话，老五那是你亲儿子，哪能算是别人呢？”
明眼人都能听出林德胜是在打圆场，但周老爷子不仅不领情反倒还有些恼羞成怒，直问林德胜一句，“你就说吧，你到底想不想买？”
林德胜：“...”
想肯定是想。
对他们家来说买地盖房子那是必然的事。
现在住的这排房子上了年份之后是越来越破，外面下大雨，里边就是下小雨。
然而这又不是宅基地，镇上的领导压根不同意他们翻新重盖，就这么修修补补的住着也不是事。
再者，自从林阳回来之后，林德胜心里就有了自己的小九九。
他考量着下一步就该给林阳说个媳妇了，人好点差点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都该成个家。
嘟嘟也该有个妈妈。
但凡有个体面点的房子，也算加分项不是？
林德胜如此考虑着。
话又说回来，想买归想买，但只要周顺珍不点头，他也不敢表态。
于是，林德胜便把视线落到了周顺珍身上，想听听她的想法。
周顺珍没说买也没说不买，只问：“你们打算卖多少？”
周老爷子闷着头说了个数。
不比市价贵，但也没因着她是亲女儿而便宜。
总的来说就是正常价格。
周顺珍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们考虑考虑。”
周老爷子也知道这毕竟不是小数目，对此，也大方的留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事情说完之后二人就起身要走，周顺珍也没留。
周大嫂扶着老爷子跨下石梯，口中念念有词道：“爹，您可千万小心，这路又烂又滑，可千万别摔着您老。”
周顺珍在身后沉默的看着二人父慈媳孝的背影，目送他们离开。
“老爷子以后怕是会后悔...”林德胜说。
周顺珍没顾得上接他这话茬，转身就给在市里上班的周顺波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
“姐，有事？”那头声音昏昏沉沉的，看样子还没睡醒。
周顺珍没好气道：“都几点了？你都不用吃早午饭的吗？”
“不用...”周顺波厚着脸皮要死不活的回了她一句，“我睡觉就行。”
周顺珍一听直觉自己脑瓜子嗡疼，暗道，这一个二个的，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说到周顺波，早年他中专毕业后就分配到了一家国企。
他那份工作待遇还行，要是自己肯努努力拼搏一下说不准混得不会比其他几个哥哥差。
只是周顺波这个人在事业方面实在不是个上进的，有个工作养活他自己，也不要耽误他平时没事找朋友喝上几口，他就非常满足了。
所以这十多年过去，也没见他干上个领导啥的当当，
“爹要卖房你知道吗？”周顺珍开门见山。
“卖房？”周顺波声音一下子清明了不少。
一听他这反应周顺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故意道：“大嫂不是说跟你说了吗？”
“她说个球她说。”
周顺波在电话那头噼里啪啦把周大嫂一顿骂。
当年周顺珍嫁人后，家里第二个挨收拾的人就轮到了周顺波。
也正因为这样，周顺波参加工作后没两年就搬出去单过了。
这几年除了过年过节被逼着回家看老爹之外，他和大哥大嫂一家几乎是断了来往，和二哥三哥也不多亲，这个家里偶尔还能接到一个他问候电话的人也就是周顺珍了。
“那爹到底什么意思？”
周顺珍也不瞒他，竹筒倒豆子般把周毅要买婚房的事一一二二的跟他全部说了。
周顺波又问，“那爹有没有说老宅卖你和姐夫之后，他住哪儿？”
“说了。”周顺珍一五一十，“爹跟着大哥大嫂到市里和周毅两口子住在一起。”
周顺波立马在那头怪声怪调的“哟~”了一声后，然后讽刺道：“能住这么多人呢？看来周毅这次是买了个大别野啊！”
“跟你说正事呢，你给我正经点！”
周顺波冷笑了下，然后说了和林德胜一样的话。
他说，“爹以后指定会后悔的。”
显而易见的事，周顺珍不想再多说。
她只担心周顺波，怕周顺波在这件事上吃亏。
“你呢？”周顺珍问他，“你什么想法？”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周顺波不置可否。
周顺珍提醒他，“你别忘了，当时分家的时候说好了，老宅有你的一半。”
其实按理说老宅本该都是周顺波的，毕竟他以后要给老爷子养老的人。
加上当年三个哥哥结婚成家时都从家里分了钱和土地出去的，只有周顺波一分没得。
那怎么又变成了一半呢？
这就不得不提提周老爷子这个人的性格了。
大男子主义、专横固执，重男轻女，十足的老顽固作风。
顽固归顽固，可谁也不能说老爷子不精明。
周顺波自小就不是个省心的，学生时候就敢学着喝酒，喝多了之后还常常跟人闹事，学习也不如三个哥哥，就连个中专都是复读之后才考上的。
老爷子越看他越觉得不靠谱，便不敢把养老这事全交托到他的身上。
所以分家的时候老爷子就留了个心眼，他说，老房子一半给他一半给老五，如果以后老五好好给他养老，那等他走了之后就他那一半也归老五。
反过来说，如果周顺波以后不好好他养老，那周顺波便只能得一半的房产。
至于周家那些土地...
因着周家所有的儿子都是公职人员，刚刚出台的政策上明确表示，公职人员名下是不可以有任何土地的，所以周老爷子就决定还是先放到他的名下，等以后征收也好，买也好，那大家就在分一次。
说是这么说，但几年后土地征收下来的费用，周老爷子也没做到公平公正的分给四个儿子。
周老大和周老三两家有孙子的占去了大头，然后这两家中又属老三家分到的钱最多，再就是生了个孙女的老二家。
至于闹独身主义的周顺波，老爷子那次就一分没给。
这次又来?
“切~”周顺波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平静道：“老爷子糊涂是糊涂了点，但有句话他还真说得挺对，房子是他的，卖不卖也是他说了算。所以！”
话音一顿。
周顺珍多了解他，知道他这是憋着坏呢！
果然，只听周顺波话音一转，恶狠狠地加上一句：“他卖不卖我不在意，只要他折现后别动我那份就行。要是动了，我让他们都不好过！”
“你几岁了？”周顺珍被他这种态度气着，恨铁不成钢的骂他：“这种事情耍狠有用吗？”
周顺波语气恢复，死皮赖脸问：“那姐你说，你说怎么办？”
这事周顺珍也头疼。
要是大嫂知道他们前脚走，她后脚就给周顺波打电话，那指定能来她家指着鼻子骂她“挑拨离间”。
可要是不打，她还能受得起周顺波那一声“姐”吗？
更何况，以周顺波的脾气，要是老爷子真把房子卖了，然后全拿去贴补给周毅买房，那以后保准还会再出事，说不好就直接闹到局子里去。
作为姐姐，再知道这件事情后，她于情于理都改提前跟周顺波通个气，可要是真让她去出头帮着做主...
周顺珍头疼不已，“要是你早早的听老爷子的话找个人结婚生子的，老爷子现在还能这么干吗？”
周顺波也不客气，阴阳怪气道：“结婚？拉倒吧！有三个那样的嫂子还不够我恐女？”
周顺珍：“...”
说来也是怪了。
他们周家三个嫂子确实一个比一个“厉害”。
大嫂二嫂都是他们镇上出了名的“泼妇”，三嫂名声好一些，好赖是个人民教师。
文化人嘛，火气上来时也不至于指着人的鼻子头乱骂。
但如果这样你就以为周三嫂好惹那就大错特错了，那可是连大嫂和二嫂都对付不了的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