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小型热风机辛勤工作,吹得整个山洞暖洋洋的,小骨热风吹到脸上,被冻僵的手脚慢慢恢复知觉,周斯羽动了动手腕,偏头看向不远处聚在一起聊天的人。
“队长,这里的生物样本太少了,要不要往里走走看?”
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伸长脖子往里面黑漆漆的小洞看了看,又看了看靠在洞边的周斯羽,朝另一个穿蓝色防护服的眨眨眼。
“还是算了吧,里面又黑又冷,还是未开发的地方,万一有危险……”
穿蓝色防护服的男人故作犹豫,沉吟着看向提议的男人。
“咱们搞科研的,为了学术研究,为了科学的进步,牺牲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吧?老鲁?”
“嗯嗯嗯,是是是。”
被唤作老鲁的大胡子男人打着哈哈,悄悄给周斯羽发消息,“看来这群龟儿子又要使坏了,小心点。”
看到消息,周斯羽只是笑笑,给老鲁回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童年时期的郁洧呕血倒地的场景历历在目,周斯羽根本不敢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幻觉,郁洧没事,他还好好的活着。
看看时间,似乎是他在奥兰生物实验室期间,出外勤考察被困在山洞那一次。
想到不久之后就能见到郁洧,他心里竟然还有些小小的期待。
果然,旁边的几人通过装模作样的商量之后一致决定,让最年轻的周斯羽打头阵。
原因无他,年轻人,反应力和体力都比他们好。可他们似乎忘记了,自己不过而立之年,身强力壮,而周斯羽上周刚过完十六岁生日,前几天刚分化,身体很虚弱。
事情的发展如记忆中那般,他被单独困在了一个狭窄得只能蜷缩着身体的洞内,来的洞口已经完全封闭,而他身上只剩下唯一一颗巧克力。
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些人的手笔。
又或许,这场导致矿洞塌陷的震动都是他们一手安排的。没有人希望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活着回去,取代他们的地位。
一天,两天,三天……
不知过了多久,周斯羽迷迷糊糊间听到被封闭的洞口外传来说话声。
“队长!队长,有人有人,这里有人!活的,还喘气呢!”
无线电传来清冷的声音,像陈年佳酿一样清冽:“立刻报告位置。”
“535,7726。”
“收到。”
绳索打在石头上的声音传了很远,虽然没有力气,但周斯羽还是很激动。
他知道,郁洧正顺着绳索滑下,他的背包里可能有葡萄糖,有水,有食物,也有可能有……一颗糖。
“先把人带出去。”
郁洧简单查看了研究员的情况,将还能动的人一个个送了出去,唯一一个伤得比较重的,就将他绑在身上,正准备离开时,身后的人开了口:“还……还有人……没……”
即便隔着石头,周斯羽也能清清楚楚的听到,那是老鲁的声音。
激动的心狂跳不止,他想大声喊出来,让郁洧知道他还在这里,可他太渴了,喉咙干得要冒火,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底一遍一遍呐喊:“救我,快救救我……”
可惜郁洧听不到他的心声,护着老鲁离开洞穴。
世界再度变得十分安静,周斯羽听着矿洞外的动静,激动的心渐渐变得冰冷。
“最后一个了。”
“嗯嗯,都核对好了?”
“差不多了,核对了两遍,没有找到这个叫周斯羽的……”
“他没有参与这次行动。”研究员队长咳了几声,面不改色地撒谎:“他只是一个挂名凑数的,没有实际参与这次行动。”
“是吗?”
郁洧有些犹豫,拨通了林瓴的联系方式,却没有人接。
“林叔叔可能在实验室,郁洧,地勘队的报告,余震很快就要来了,而且极有可能爆发山洪,先撤退吧。”
“可是……刚刚那个人好像说还有人。”
“咳咳,你说的是老鲁吧?”研究院队长看了一眼被抬走,早已昏迷的人,笑了笑道:“他可能糊涂了,从昨天起就开始说胡话。”
“队长,撤吧,没准你就是太累所以幻听了。”
“嗯?”
郁洧陷入沉思,周斯羽冰冷的心再次变得火热,他不会放弃他的,一定不会。
岂料,郁洧的话让他如坠冰窟,“按既定路线,全员撤离。”
他离开了,他放弃了他,他永远不会成为他唯一坚定的选择……
算了,就这样沉睡吧,就当过往的一切都是梦境……
周斯羽并没有死,睁开眼,他发现自己飘在半空中,脚下是自己的……尸体?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眼前的一切还是没有变化。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棺材里,上空是洁白的圆形穹顶,大厅里坐满了穿黑色正装的人。
他死了?
这是他唯一的想法,他看到郁洧拿着一支白色玫瑰放在他手边,眼含热泪慢慢合上棺木的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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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别!”周斯羽大叫着朝身体奔去,却被一道无形的障碍弹回原地,气得他只能跺脚大骂:“有病吧!老子还没死呢你就给我埋了!”
“你睁开你的钛合金狗眼看看,老子还活蹦乱跳……”
骂归骂,周斯羽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推进火化炉,看着来来往往参加葬礼的人。
郁洧安静地站着,仿佛木雕一样,秦戈站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郁溱哭得直不起身,被林故扶着勉强站稳,余文站在秦戈身边低头抹着眼泪。
说实话,这种近距离感受自己的葬礼的感觉,十分奇妙。
周斯羽翘着二郎腿坐在墓碑上,对众人的表现做出点评。
“郁洧你木头雕的没有眼泪吗?哭不出来好歹找个洋葱熏熏做做样子吧!”
“林故你不哭就算了,假装的悲伤你也总得试一试嘛!冷着脸算几个意思,你个屌毛,气死爷了。”
“溱溱宝贝啊,还是你最好,但是你怎么哭得这么难看呢?鼻涕眼泪混一起了,丑死了。”
“秦戈你要是想笑就滚出去,没看到我家余文宝宝痛不欲生吗?不赶紧安慰安慰。”
“余文宝宝,爸爸亲亲,哎哟,可怜的娃哎,没了爸爸我照顾,你以后可怎么办哟。”
“那个谁,过分了啊!在葬礼上嗑瓜子,道德在哪里?良知在哪里?人性在哪里?地址在哪里,链接在哪里?”
“哭不出来就别干嚎,搞的我们很熟一样。”
“……”
吐槽着吐槽着,一颗眼泪突然滑落到手心。
说不怕是假的,他其实很怕死,从小到大他的愿望只有两个,活着和好好活着。
可他不是神,他总有一天会死,会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自己的朋友和爱人,永远离开他们。
就像现在一样,看着他们为自己悲伤难过几年,然后渐渐遗忘,忘掉他,结交新朋友,开启新生活。
他害怕死亡,也害怕被人遗忘。
正如现在,他看着郁洧每年都去给他扫墓,从最开始的一周两次到一周一次,再到一个月两次,再到一个月一次,最后到一年一次。
一个漂亮的青年也开始频繁出现在他身边,从被他拒之门外到陪他扫墓,他们越走越近,把他抛的越来越远。
直到有一天,郁洧和青年手牵手站在他的墓前,笑着说:“我和他准备结婚了,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我祝福你个屁!老子晚上就变成厉鬼趴窗户上吓死你个老登!”
“你个渣男,口口声声说爱我,我这才死了十年你就投入新欢的怀抱。”
“不要脸,老牛吃嫩草,你也不看看你比人家大多少!”
周斯羽站在墓碑上指着郁洧的鼻子破口大骂,看着两人携手远去的背影,说不上的心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郁洧用了十年时间才彻底放下他,他该高兴的。
可他为什么难过呢?因为他身边出现了新人?因为他把他放下了?
都不是!他难过是因为郁洧可以青春不老容颜永驻,而他只能孤单老去;郁洧花了十年纪念他,可他也会花无数个十年纪念此后每一个陪在他身边的人。
他难过的是,他只是郁洧漫长寿命中的昙花一现。
为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变成过去式,凭什么他要看着郁洧爱上别人,凭什么他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徘徊在世间?
他不接受!
他要活下去,他要永远把郁洧捆在身边,让他永远属于自己,他要无数金银珠宝和堆积如山的财富。
他要,永恒的寿命和不老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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