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夜道：“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也不是凭你意愿说了算的。”
姜绾突然不说话了。
梁夜道：“所以，绾绾，我是为你的未来考虑，也是……为我们的未来考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留下这两个宝宝，是出于母性，还是因为……”
这两个孩子，是晏兰舟的骨血，她爱屋及乌。
他不愿往这个方面想。
姜绾道：“我很小的时候，出过一场车祸。查出怀孕的时候，医生就说，以我的身体状况，强行把孩子打掉，不但很伤元气，而且，会影响以后再次怀孕……如果，手术没有做好，可能，以后我没有机会再当妈妈了。”
顿了顿，她道：“这并非是一定的，但我害怕去赌概率。我知道，在关心我的人看来，肚子里的宝宝，绝对会成为我的拖累，但，我其实很喜欢宝宝。”
梁夜有些惊讶。
姜绾道：“可能是我从小，就未曾有过一个幸福的童年吧！所以，我想，我从小那些失去的，没有得到的，以后，等我有了宝宝，一定要让他们的童年，过的很幸福。”
梁夜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把孩子生下来，他们注定不会有完整的家庭。这是你想要的吗？”
姜绾再度沉默了。
她也考虑了这一点。
即便晏老太太顺从了她，不会强行夺走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孩子跟着她，那么也就意味着，孩子从小只有妈妈，没有爸爸。
反之亦然。
可是……
不完整的家庭，孩子真的就一定过得不幸福吗？
她见过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
那些特别坚强的单亲爸爸，单亲妈妈，他们的孩子都过得很幸福。
虽然，大部分没有富裕的条件，但他们得到了很多爱。
姜绾觉得，只要给孩子很多很多的爱，孩子也会过的很幸福。
梁夜却不以为然。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两个孩子某一天长大了，他们问你，‘妈妈，为什么他们都有爸爸，我们没有爸爸。’你怎么回答？”
姜绾红着眼睛看向他。
梁夜认真地凝视着她，又问了一遍：“你拿什么话去回答？”
姜绾已是心乱如麻：“不知道……我不知道……”
梁夜道：“所以，你根本没有想好，不是吗？”
顿了顿，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可能，我也是很自私的人，我没有那么博爱，绾绾，我喜欢你，我可以不在乎你的过去，但我没有办法，不在乎这两个孩子。”
他害怕，这两个孩子，会成为他和姜绾之间最大的隔阂。
他没有办法接纳这两个孩子。
不管他们的生父是谁，他始终没有办法接受。
他是觉得，过去的终归要让它过去。
而这两个孩子，是他和她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阻隔。
姜绾沉默了很久很久，蓦地，她拿出身份证，看了一眼，蓦地低声道：“……嗯，好。”
她极力克制着难过的情绪。
梁夜看着，心里莫名如锥一般刺痛了一下，竟生出几分怜惜。
“绾绾……我陪你。”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会为你负责。”
姜绾道：“你不用为我负责，能为我负责的，只有我自己。”
说完，她轻轻推开车门，下了车。
……
梁夜为她挂了号，陪着她走到了候诊室门口。
不知为何，今天医院的人特别多。
诊室门口，坐着不同年龄段的女人。
有刚结婚的小夫妻，大多数都是丈夫陪着妻子来做孕检的，或是依偎在一起，或是有说有笑，女人的脸上，总是幸福甜蜜的；
也有看着三十多，四十的，或是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长凳上，神色从容，或是有家人陪着，皱着眉，聊着家常。
偶尔也能见到那种年纪很轻的女孩子，有的有男朋友陪着，有的只是一个人，只是，她们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都是悲伤和不安的表情，害怕接下来发生的未知的一切。
甚至……
姜绾看到，她斜对面坐着一个看着年纪很小的女孩子，看稚嫩的五官，很明显，还在读初中的年纪。
让姜绾觉得意外的是，她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是很淡定从容，甚至是拽拽的表情。
要么是这不是她第一次了。
要么，是不知者无谓。
姜绾心里很不是滋味。
门口的长廊上，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的人为小生命的降临而喜悦幸福。
有的人却因为“不速之客”而愁容满面。
“姜绾在吗。”
医生突然叫到姜绾的名字。
姜绾立刻站起身来，闷着头进了诊室。
梁夜有些紧张地皱了皱眉，一直盯着诊室的方向。
一旁，突然有个女人搭话：“这是你老婆吧？”
梁夜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妇正微笑地看着他。
梁夜一时不知作何回答，愣了许久，才道：“……是。”
“真幸福呀！刚结婚吗？”
梁夜笑了笑：“是。”
“你老婆长得可真漂亮啊，你也是，一表人才，两个人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梁夜能感受到这个女人身上释放出来的善意。
他笑着道：“是。”
“真幸福啊！我和我老公结婚五年多了，一直没能要个孩子，我们都急死了。结婚两年多，怀孕了，那时没好好珍惜，不当回事，因为工作考虑，所以，把孩子打掉了，结果，弄伤了身子，到现在没能怀上……”
女人用一种很羡慕的眼神看着诊室的方向：“你们两个人都长得那么好看，生出来的宝宝，也一定很漂亮的！哎呀，羡慕死了！”
梁夜突然不说话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女人说的是真的。
他甚至宁肯姜绾怀的是他的孩子。
可不是。
孩子的生父，又偏偏是他。
十几分钟后。
姜绾从诊室里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张缴费单。
梁夜看到她的手都在发抖。
他立刻起身，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臂：“怎么样？”
姜绾道：“不能做药流了……只能做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