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后,三个小崽在炕头乱爬,江嫦和老寡妇坐在炕上,看着站在炕下面的谢指导员提笔蘸墨,一气呵成,写了好几副对联。
“啧啧啧,小谢啊,怪不得你是指导员呢,这字写得真好。”
江嫦也觉得写很好看,一个是一个,大小间距都差不多。
关键寓意好啊。
“治国安邦,万户欢欣迎大法,边防御敌,三军英勇做长城。”
“碧野田间牛得草,金山林里马识途。”
江嫦跃跃欲试,“我也想写。”
谢元青铺好了红纸,将笔递给她,江嫦看着底下凑热闹的狗和蹲在炕头看孩子的褐耳鹰。
提笔豪气顿生,她本想写:
左擎苍,右牵黄,老娘聊发少年狂;
骑着狼,放着羊,唱着山歌耍流氓。
横批:开心就好
落笔却变成了:今年不好明年好,明年不好后年好。横批:总之会好。
江嫦越看越满意,谢元青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
老寡妇根本不识字,但她知道好赖啊,感叹道:
“小江,怪不得你手艺好呢,这字就和烤串刷的酱一样均匀,写了一坨好字!”
江嫦:回旋镖来得这么快。
谢元青实在忍不住了,弯腰去逗弄小团子,听见他们“咯咯咯”地笑了后,他才跟着一起笑。
江嫦握住笔,“我写得挺好的呀,没有淋出来。”
谢元青:“确实写得挺好的,我都认识。”
江嫦得意看老寡妇,“大娘,我写的是字儿哦。”
老寡妇撇嘴,“我写的也是字儿,是好大一个福字!”
老寡妇的话刚说完,就“哎呦”一声。
江嫦也看向炕上,最为乖巧的小香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炕桌旁边,对爸爸妈妈在折腾的东西十分好奇,抬手就打翻了墨水瓶。
江嫦看着地毯上的墨水,又看看小家伙被老寡妇的一声“哎呦”吓得撇嘴的闺女,连忙上去搂着。
将她的小爪子按在落墨水的地方,给她在中间的“福”字上按上了手印。
谢元青看着小小的手爪印按在红纸上,将怀里的小团子也递过去。
江嫦如法炮制,一会儿的工夫,不光老太太,就连黑毛和胖毛都按上了爪印。
就差两只小狐狸的了。
老寡妇期期艾艾道:“闺女,猪毛能不能也按上一个?”
江嫦:“猪毛一百多斤,你去还是我去?”
老寡妇想着猪毛的模样,只好放弃。
谢元青看着自己和江嫦放在一起的手掌印,又看旁边的三个小崽小爪印子,嘴角弧度愉悦。
二十九,蒸馒头。
老寡妇做别的不行,西北人过年蒸花馍的手艺在。
从发面到配色,都弄得像模像样,倒让江嫦刮目相看。
“想当年,额在地主家的时候,他们家年年蒸的花馍都是村里最大的,大年初一除了祭祖的,就都分给村里人了。。。”
江嫦看着老寡妇把一个白面卷着红枣的大花馍装在篮子里。
“妮子,额去趟董老太家,还了她给黏豆包的人情。”
江嫦听完,从旁边拿出几条本来今天要吃的腊肠放进去。
“就给个白面做的馍就行了,还给她香肠。”
江嫦劝道:“咱们今年用兔子把她家鸡都换了个七七八八,明年你还想不想换了?”
老寡妇口中愤愤不平道:“便宜那老东西了。”一边走得飞快。
老寡妇前脚刚走,后脚院子里就传来动静,江嫦将蒸花馍余下的面裹上酸奶准备炸些麻花。
听见动静就道:“大娘,你是不是忘记东西了。”
却听见客厅有人怯怯道:“嫂子。”
江嫦扭头,对上一双带着讨好的眼眸,她皱眉想了想,记起这是上次赶扎巴时候,那个总是偷瞄她的黑瘦女兵。
“你是?”最近忙着过年的时候,江嫦早就将这点意外抛之脑后。
谢芳芳闻着食物的香气,又看满厨房都摆弄着各种吃的,压下眼底的一抹不自然。
她将手里提着的两瓶茅台一个点心盒子提了提,脸上堆满笑意道:
“嫂子,明天就团年了,我过来看看,顺便想请您和我哥去我家吃个年夜饭。”
江嫦感受油锅里的温度够了,将扭好的麻花慢慢放进去。
接连放满锅子后,江嫦才对有些窘迫站在门口的谢芳芳道:
“你哥?”
谢芳芳似乎就在等江嫦问这句话,“谢元青就是我哥。”
江嫦用筷子翻动麻花,好奇道:“我没听他说过自己有妹妹的。”
其实江嫦是听过的,当初她在夏家村差点没命的事儿,谢元青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她。
包括他们家里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他父亲一家人的手脚,甚至一对双胞胎姐弟上前线的事儿,事无巨细。
既然谢元青说他的亲人只有爷爷一个,那她也只认谢老爷子一个。
谢芳芳放下东西,咬唇道:
“我父母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嫂子,你帮我和我哥说说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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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听了很多关于江嫦的传说,但谢芳芳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觉得江嫦还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对外人都能笑眯眯地,对自己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应该不会撕破脸的。
她本不想来的,可甄广兴发话了,说这个团年饭,一定要和谢元青一起吃。
“首先,你是谁?其次,你们干什么伤天害理的谁让人说情求得原谅?”
谢芳芳看着刚才还笑眯眯的人,此刻眼眸全是寒霜,后脊微微发凉。
她心中十分确定,那些事情,眼前之人全部清清楚楚。
“我是什么绝世大冤种吗?”
江嫦头也没抬,将锅里火候正好的麻花夹起来放在篓子里沥油。
谢芳芳扯了扯嘴唇,露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眼中含着泪花道:
“嫂子,我真的不知道,我那时候才十七岁,父母喜欢弟弟,对我不管不顾,等爷爷送我上前线,我才懵懵懂懂知道爸妈他们做了什么。。。”
犯罪的爸,狠毒的妈,天崩的开局,破碎的家,真可怜,可怜死了。
江嫦:好久没有这么想犯病了。
她转头看见老寡妇昨天从董老太家抓的鸡,扭头对谢芳芳笑眯眯道: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见,你过来些。”
谢芳芳连忙点头,擦眼泪的时候闪过一抹得意,果然是个心软的女人。
江嫦等谢芳芳靠近后,拿过身边的刀,将鸡头放在案板上,用力一刀下去。
“啊!”
“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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