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言没说话。
片刻后才想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听到自己仍旧用下医嘱般的语气开口：“你的病……最好不要交男朋友。”
云柔顿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淡了些。
她道：“放心吧，梁医生我心里有数，不过您倒是高看我。”
云柔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并没有什么温度：“我这样的病，没有人会追我，梁医生你说你会跟一个可能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女人，在一起吗？”
云柔有一双清冷的眼睛。
但是她专心看向人的时候，却像是含着一段情。
梁玉言差点儿条件反射说他会。
好在他就是的意识到了，云柔其实不是在问他。
云柔接着叹息般道：“所以我也不会跟男人在一起，如果我爱他，他也爱我，你万一我哪天死了，这不是害了别人？如果不爱……那也没必要开始。”
梁玉言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是刚刚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的病，会治好的。”
云柔笑道：“那就先谢谢梁医生了。”
梁玉言抿抿唇，又喝了一杯茶。
心里像是梗着什么，他道：“云小姐，就算是明天不能醒来，难道今天就不能开始吗?或许你应该……自私一点。”
自私？
云柔端起茶杯，借以掩盖自己的神色。
她看向梁玉言，身形微微压下桌面，眉眼含笑：“那找梁医生行不行啊？”
她今年也不过二十六七岁，这么一笑，气色都好了不少。
褪去了那些苍白的底色，让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梁玉言放下空了的茶杯，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不自然的神色。
“好了。”云柔道：“开个玩笑，我可不会害你，梁医生。”
“不是害我……”
“那就好。”
云柔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变化，她起了身：“这个地方是翻建过的，我跟你说过吗？云姨就在这儿去世的。”
梁玉言知道她口中的云姨是谁。
“她教给了我很多东西，包括生活技能、艺术创作还有……爱，你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是多么出色一个人。”
云柔想象着那个时候的云湘：“很多人都说她是死在了虚无缥缈的爱情里，但其实她比很多人想象的要坚强的多……我也想不到她为什么最后会崩溃至死。”
这里面肯定有岑国显和阮金玲的推波助澜，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云湘的崩溃却是在内部崩溃的。
她其实怀孕前期已经知道了岑国显的事情，所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准备离婚了。
云柔那个时候还以为她不会留下孩子。
但是她看起来并没有这个打算，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恨这个孩子的父亲，必然会恨这个孩子。
她至今记得云湘的表情，她无所谓的笑了一下：“云柔，这个孩子是我的孩子，跟岑国显没关系，他只是提供了那个一颗jing子而已。”
云湘不是装的，她得知爱情消散了的时候，她也并不在乎所谓的婚姻。
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湘后来并没有离婚，她在医院生下了孩子。
只是云柔这个时候一直断断续续在手术，在住院。
所以她知道的事情也并不多。
她想起了岑蜜刚才脖子上的那块玉。
那样式看起来确实是一对。
一对……
云柔突然想到了什么。
“……就直接说孩子死掉了……两个都不要……”
“你这个时候倒是心疼起你的云小姐了？”
“岑国显，她是摆明了要跟你离，你离了难道要重新回到那个小镇上，做发廊吗……”
这段断断续续的话，她记了近二十年。
只是她并没有听清太多的东西，所以一直以为这段里没有任何重点。
然而现在细细想来。
阮玉玲说的“两个”是什么？
难道是两个孩子吗？
如果那块玉真的是一对，另一只是给谁的呢？
难道……难道当年云姨生下的是双胞胎？
阮金玲是想要把两个孩子都害了？
而岑国显并不同意，所以才说是他心软吗？
也就是说，除了岑蜜还有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的存在云湘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后来岑国显和阮金玲可能害死了这个孩子，导致了云湘郁郁寡欢。
直到整个人的精神完全崩溃？
或许这就是当年的事情的真相，只是因为知道的人太少了，她也从没往这方面想过，所以从没怀疑过。
“梁医生。”
云柔神色严肃，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在这种情绪起伏下，她对梁玉言的那种似有似无的距离都来不及保持了，她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梁医生，二十年前的新生儿出生记录能不能查？”
梁玉言垂眸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感受到她的微微颤抖。
他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腰身：“我可以帮你想办法，现在你平复一下心情，不要激动。”
梁玉言的声音压的低。
让云柔也渐渐的平复了心绪：“谢谢你，梁医生。”
他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
或许是老天爷打算在下一场手术中收走她的命，所以会在手术前夕让她猜到了这件事。
大概是云湘幂幂之中保佑着她吧。
如果真的能解决了这件事，解决了这种陈年旧怨，她一定走的很安心。
她对岑蜜的牵挂也能少一分。
“那么，云小姐……”
梁玉言很少说话欲言又止。
云柔现在全身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听到梁玉言的声音，本能的开始紧张。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梁医生用自己冷静的像一潭湖水的语气，把这句话补齐：“那么云小姐能不能住回去？”
他自己又补了一句：“为了更方便随时沟通进展，又或者……或者搬去我家。”
“你家？”
梁玉言感觉到自己耳朵有些发热。
不过面上却还是冷着一张脸道：“嗯医院里难免有病房紧俏的时候，而我家就在医院旁边，而且环境比这里更好。”
云柔微微抬眸看着梁玉言，但是看不透梁玉言心里的期待。
“好啊，那就麻烦梁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