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黎看了一圈周围，众人正排排坐得盯着戏子们，各个聚精会神，目光随着戏子的一放一喝而摇头晃脑，很是入迷。
这个苏牧尘在旁边真碍事，她也不能直接说我表哥是个断袖，你和他是没有结果的，只能借着瘸腿这个事情提点一二了。
她看时机差不多了，就偷偷地拽了拽东方青的衣袖。
低声说道：“青儿姑娘，你也看见了，我表哥的腿伤得蛮严重的。”
东方青神色暗了暗，她也知道，苏牧尘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走路还需要人扶着或者需要拐杖。
“是啊！我也有些担心，担心牧哥哥……”
后半句不吉利的话，东方青没有说出口。
“担心就对了，”尹黎肯定得点了点头，她作出惋惜状，“诊治的大夫已经给我说过，表哥的腿大概是保不住了，后半辈子可能离不开拐杖或者轮椅了！”
一个男人后半辈子都残废了，青春明艳的少女还会赌上自己的后半辈子去爱一个人吗？况且还是娇滴滴的高门贵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讲究的应是门当户对，虽然还不知道苏牧尘的身份，但一个再俊美的男人，身体若是残缺了，怕是普通的农户之女也会嫌弃几分。
尹黎这么说，东方青也将她的所见联想到了一起。
对于苏牧尘，无论自己多么热情，多么体贴，对方总是客气中带着疏远。
苏牧尘七八岁时，被摄政王带进了王府中，对外称是他多年老友的遗子，受故人之托，养在了他的身边。
虽是故人之子，但摄政王对苏牧尘视如己出，请最好的文武老师来给他传道授业，教习功法，最后养成了京中高门贵女都想嫁的苏世子。
虽然外界一直吵吵嚷嚷，说苏牧尘实际上是摄政王的私生子，可到头来也只是传闻。
不单单如此，苏牧尘更是在去年搬出了摄政王府，另立了门户，对外也不再自称苏世子。
皇城脚下，新贵如云，苏牧尘便以一个平头老百姓的身份生活了起来。
虽说他有惊为天人的样貌，可没有高官厚禄，没有显赫身世，也没了摄政王府的倚仗，也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普通人罢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东方青幼时，随摄政王来丞相府拜访过一次后，东方青便为之着迷。
不单单是因为貌似端庄，颜如舜华，更是身上有着清贵婉约，典雅温良的气质，宛若山间的清风，又如天边的明月。
今日苏牧尘带上她缝制的荷包，东方青应是满心欢喜，可尹黎的话，让她也有了别的心思。
牧哥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腿要残废了，才会带上我送给他的荷包？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后半辈子要在轮椅上度过了，才愿意接受与她更近一步？
她只是牧哥哥退而求其次的一个选项。
一个不会在他风华正茂时多看一眼的人？
东方青本以为苏牧尘对自己也有几分情意，结果却存了如此心思。
东方青顿时觉得心中满是委屈和愤怒，她偷偷抬眼看了苏牧尘一眼，只见对方正聚精会神地听戏，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注。
尹黎看着东方青黯淡下去的表情，整个人笼罩在浓浓的忧伤中，有些于心不忍了。
青儿啊，此人是个短袖，长痛不如短痛，断了对他的念想，再找自己的如意郎君，来，我帮你一把！
尹黎趁机说道：“青儿姑娘对表哥的深情厚谊，我也看得出来，可是丞相大人会让你嫁给一个跛子吗？”
“跛子”二字灌入苏牧尘耳朵时，他被茶水呛得轻咳了一声。
他装得有这么像嘛？后半辈子不是残废了，就是离不开轮椅拐杖的。
“当然不会，这次来靖安县，也是我偷偷地跟在哥哥马车后边，偷跑出来的，半路被哥哥发现，他无奈之下才带上我的。”
东方青悄声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尹黎开玩笑道：“原来是千里追夫啊！”
东方青听到被别人调侃，怪嗔了尹黎一句，继续说道：
“其实父亲一直不同意，他说已经给我觅得良人，可我不是父亲的附属品，我有自己的想法。”
尹黎点了点头，富贵千金都叛逆，喜欢自己觅良缘。
尹黎继续问道：“那你觉得表哥对你有几分情谊？”
“一两分吧！”腰间毕竟挂着一个荷包呢！东方青这么想着。
“满分多少分？”
“一百分！”
尹黎：“。。。”
坚持了这么多年，只换回来一两分，也是个痴情的傻丫头。
“那青儿姑娘坚持下去，会看到希望，会有结果吗？”尹黎直击问题的中心。
东方青有些迟疑地问道：“那尹姑娘的意思是？”
“好看的哥哥千千万，实在不行咱就换。”尹黎坚决地说道。
“那我这么多年的付出，这么多年的情谊当什么啊？”
东方青声音提高，不禁有些激动。
尹黎幽幽出口：“当回忆！”
逝去的感情除了当回忆，既不能当钱花，也不能当饭吃，鸡肋得很。
台上的戏子们正唱到了“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戏腔似乎为了相应此刻东方青的心情，忙而不乱，慢而不断，腔调凄惨，婉转泣人。
听此言，东方青瞬间黯然了下去，贝唇轻咬朱唇，攥紧的拳头显露出此刻内心的伤心与挣扎。
她只想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尹黎心下叹了口气，该说得都说了，剩下的只能由东方青自己决定了。
两人确不知，苏牧尘习武多年，早已耳聪目明，两人刚才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落在他的耳中。
他扭头看向尹黎，目光沉沉中带着不知名的意味。
对方看见他后，拿掉嘴里正啃着的桃子，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牙花子，好像刚才撺掇别人远离他的人不是她一样。
苏牧尘暗自思忖，尹黎对他的情愫是不是还未了，要不然干嘛拈酸蘸醋和东方青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这样也好，当断不断，必受其害，东方青贵为高门之女，他又不能下令让人驱逐，头疼得很。
趁着这次机会，若是能断了东方青的念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情。
不过，尹黎对待感情的态度倒是洒脱，洒脱到让苏牧尘怀疑，他是不是也是千千万万哥哥中的一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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