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首都国际机场，莎莎没有和其他队友一样回家或者回宿舍，而是把箱子丢给曼昱和佳佳后，背着个包直奔体育总局。

    时值下午三点，天坛东路的体育总局外有很多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进出。看门的张大爷看到白色羽绒服的莎莎进来，一脸慈爱地跟她打招呼，“莎莎，回来啦？好久没看到你了，是不是又拿冠军啦？”。

    正从体育总局要出去的张指也一脸惊喜跟她打招呼，“莎莎，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怎么没回去休息休息......”。莎莎走上前去跟张指问好，寒暄后，又问“大头现在在队里吗？”

    张指一听大头的名字都皱眉，头疼，同时瞥了眼女孩，心想莎莎你不是跟大头闹掰了吗，怎么一回来就问他。莫不是你俩又和好了？那大头之后肯定又不肯好好跟曼昱搭档了，好不容易看着这两队稍微搭的有点起色......得，要不是我的昕雯组合不太稳，小枣的伤情不明确，我一把年纪还天天陪着你们这些小年轻折腾？

    张指一肚子疑惑，但还是给莎莎指了指东边的训练馆：“马上要去郑州打总决赛了，队里都在训练，大头他们几个做陪练应该也在。诶，我还没说完呢，莎莎，你总决赛要好好加油昂~”张指虽然主管混双项目，但很喜欢孙颖莎，连带着对她的单打也很关心。

    莎莎没听张指说完就跑了，脸上的表情又沉重了几分。头哥因为禁赛，本来好不容易打赢了队内赛，得到的乒联总决赛的资格，如今却不能参加了。教练还让他去做陪练，这不是直接拿刀剜心吗，他肯定更难受。

    那几个老头子是在想什么，就不能当当人吗？莎莎一边心里腹诽，一边向东北的训练馆跑过去。

    推开训练馆的大门，莎莎环顾了一周，就找到了靠近窗边的一张球台上，一个瘦长的身影，正在和梁靖崑对练。他侧背对着她，只能看清他有些尖利的下颌线，他穿着黑色的训练短袖，更显消瘦。

    这几天因为赛前小封训，训练馆门口的保安不会让外人进入。她忽然推门进来，引得暂停休息的几人朝门口看。尤其女队的阳阳她们都一脸惊喜，跑过来围着她，一边恭喜她新加坡钻石赛又拿了冠军，一边又问她有没有带礼物。

    男队的人也跟她打招呼，林高远更是在她身后看了好几眼，还是忍不住问她“曼昱呢，她怎么没来？”莎莎不好意思说因为自己把行李丢给了曼昱先跑了，估计她和佳佳两个正在宿舍骂她呢，忙含糊道“曼昱她可能等下就过来.......”

    梁靖崑也拿着球拍，过来跟莎莎打招呼。王楚钦也停下跟在他身后，然而却没有靠近。他望了眼人群中心的莎莎，眼神变得游离，最后只落在了她身后的大门上。

    众人说了几句也就散了，继续进行训练。莎莎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跑去跟王楚钦说话，只好期期艾艾地也在女队那边加入训练，一边有意识无意识地朝王楚钦那边瞟。

    直到六点下训，众人乌泱泱，三五成群地往食堂往宿舍或者总局外面走，莎莎慢腾腾地说要等曼昱过会一起晚训，让女队的人先走。然后又偷瞄了不远处的角落球台，果然大头还在那慢吞吞的收拾东西。

    “头哥。”莎莎踱步到王楚钦的背后，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王楚钦却没有回头，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继续收拾东西。他一边反反复复地把一件衣服和一个花生球左边倒右边，右边倒左边，一边静静地听身后的动静。等了几分钟，莎莎却一直没有走。

    王楚钦只好站起来，转过了头。“恭喜你新加坡拿了金牌，莎莎。”他朝女孩扯出一个笑容，“总决赛继续加油~”

    他不想面对她，她那么耀眼，那么明亮，而自己如今却毫无前途。自己不仅废物，还说话气她，还是以后不要出现碍她的眼，让她不高兴。

    他虽然笑着，但从前那双闪烁着清澈光亮的眼睛，如今却黯淡无光。阳光明媚的少年，如今膝盖微微弯曲，背部带着一点前倾，整个人都有点佝偻和疲惫。

    莎莎心里又把教练组的每个人都骂了一遍，头哥就是摔个拍子，禁赛就干脆禁赛，干嘛还要这么折磨他。心中又涌起一种酸涩的心疼，语气轻轻地问他，“你还好吗？”

    面对女孩澄澈而关切的眼神，王楚钦心头一暖，同时也泛起了巨大的波澜。莎莎，我不好，我特别不好，我很难受。我很努力想赢，但我就是打不赢，我无能为力。你那么优秀，而我却废物啊，莎莎，我以后再也不能跟你一起训练，一起去比赛了......

    他心里涌起一种更深的绝望。如果不能给她最好的，如果自己不是最好的，那连默默喜欢她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拥有她，给她幸福了。东北男人的爱，往往带着责任与保障。所以莎莎之前拒绝他是对的，她本来就值得更好的。

    王楚钦深吸了一口气，把内心里的波涛平复，用一种淡淡的语气说，“没事，我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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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莎看着他，知道他在说谎，可是却无法拆穿。他现在像只鸵鸟，一只遇到困难要埋头到沙子里的愚蠢动物，如果你硬把鸵鸟的头拔出来，它就会惊慌地继续逃跑。

    她只好用一种跟从前一样的，很随意的语气继续跟他说话，“最近好久都没有吃食堂的盖浇饭了，你去食堂吗？”

    面对她的善意邀请，王楚钦眼神暗了暗，还是再次用力地牵起一丝微笑，“我等下约了朋友吃饭，就不去了。”

    “哦。”莎莎抿了抿嘴，也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好，只好背着包转身往外走。

    待到她快要走出训练球场的时候，王楚钦在背后张嘴无声了说了一句，用一种非常微小的气音，“对不起，莎莎。”

    不知道他是为从前自己的过错道歉，还是为今天的拒绝道歉，或者为未来不能再陪伴她而道歉。一声对不起，只是那千万分之一歉意的冰山一角，在他心头涌动着的失落与悔恨，才是折磨着少年整夜无法入眠的主因。

    莎莎千里迢迢地回来后，发现王楚钦似乎在躲着她。虽然在训练场上还是能看到他，但他总是低着头，或者蹲在角落里，再也不会明媚地望着她，或者悄悄踱步到她身后。

    少年失去了神采，打球要么凶猛过头，不管不顾，要么颓废退缩，犹豫不决。在两种极端的情绪来回转化，犹如钢筋被反复来回弯折，濒临着精神崩塌。

    郑州的总决赛，莎莎的成绩很不理想。

    非常不符合她这一整年的战绩，甚至连她前两个月的成绩都比不上。郑州总决赛是奥运积分的大池子，能拿到好的名次能帮助她在奥运单打名额上加上一层重要砝码。

    但莎莎仅仅在正赛第二轮就以1-4输给队友王艺迪，止步八强。虽然每局比分都比较接近（11-13,5-11,8-11,11-9,8-11），但输了就是输。更让观众傻眼教练皱眉的是，她的女双（和曼昱搭档）也止步四强，还是以2-3输给了日本的长崎美柚/木原美悠组合。

    李指敲了敲桌子，皱着眉头训她，“比赛一定要专注，你这两场输都时不时就走神。现在正是你的关键上升期，如果不把握住，我看你上大赛就难。”

    教练们考察球员是否能够参加国际大赛，不是看他们哪一场或者哪几场获得了冠军，某次队内赛突然爆发把第一名打赢了。最重要的是，成绩要稳，起码要在一定的周期内连胜连赢，保持良好的竞技状态。

    稳，才能在大赛上放心地让你上，才放心把任务交给你。

    但莎莎现在的状态，成绩是很突出，但又不稳。这就是让教练组都为难的地方。即将到来的东奥，让她上团体应该是可以。上单打？还需要考察......

    莎莎抿着嘴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到比赛关键时刻，她似乎都有点慌，有点容易走神，明明之前不这样的。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心神，头哥每天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她默默看着，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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