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山路上,马车的轮轴骨碌碌地转着,奔驰的车轮碾过碎石,车厢中的张生颠了颠,捂着心口苦不堪言。
“还疼吗?”
张生煞白着脸,摇了摇头。
林云看出他在逞强,便掏出装着白茸药液的水袋,递过给他。
“喝一口,然后慢慢往下咽。”
张生知道林云算得上半个郎中,所以对他的吩咐全然照做。
白茸药液一入喉,便化作暖流涌向心窝,心口击鼓般钝痛立马舒缓了不少。
张生眼中异彩连连,低下头不好意思道:“小兄弟的灵丹妙药怕是很贵重,给我这样的粗人,太浪费。”
林云摇了摇头,也懒得解释。实际上他的白茸药液,多得完全喝不完。
“对了,张生你是哪里人?”
“小的是土生土长的即岳城人。”
“即岳城?那为何又做了白役?”
张生脸色微红,低着脑袋尴尬地抓了抓耳朵,“家里太穷。我家中十来口人,总共还不到三亩地,吃不饱。
今年又逢地动,收成都没了。没办法我和大哥只好进山打猎,路上遇见了豺狼,拼死之下才侥幸逃脱。
这几年重山郡的赋税越来越高,家里交不出钱粮,我只好以役代赋,做了白役。
其实重山郡水利不兴,极易干旱。加上山川之地,灵气浓郁,山中多有妖兽精怪,要是遇上经年累月的大旱,它们便会下山危害百姓。
不过倘若只是如此,倒还算好。要是干旱的灾年再遇上地动,那才是要命,不仅没得吃,家也毁了,到了冬天更是熬不住。
在我们重山郡呐,每几年便会发生这样的灾祸。有的流民还没逃出去,便在路上死绝了,家里的田地最后也只能荒废,被官衙收回。”
‘官府收回?’
少年心中诧异,但却并未表现出来。
车厢摇晃,少年听着张生口述其困顿的二十多年,那片宽阔无际的白色雪原似乎又在他眼前毫无缘由地浮现。
那时漫天的风雪,把流民吹成一条长线,而那一个个蓦然倒下的人影,从高处望下,不过是在一队前行的蚂蚁里,骤然有了几只掉队的罢了。
山皑皑,雪漫漫,蝼蚁很快就会被风雪埋葬。
在这一方沧澜天下,众生皆苦,是以人们才想得道飞升。
毕竟哪怕修行千难万难,成了修士也好过营营苟苟的憋屈一辈子。
人啊,便是有这般不甘,才想要逆天改命。
“哟,半死不活的家伙居然还有力气跟人唠家常。我就说嘛,尽知道装模作样,呸!”
张生听见李饼阴阳怪气的话,忙是伸出手,想要撩开帘子,却被林云拦下。
“你伤的不轻。再说,即使你带病出去赶车,坏了身体,他只会更觉得你先前是在装病偷懒。何苦呢?”
张生闻言,抬着的手缩了缩,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车外的李饼赶着车,嘴里的数落一刻不停。
白茸药液效果很好,不出片刻,张生便感到一股倦意来袭,此时已经斜靠着车厢睡着了。
车窗轻晃,榫接卯合的缝隙摩擦着,发出一阵咿咿呀呀。
武卫刘虎出身即岳刘家,算是豪门高户,向来出行的排场就不小。两驾车马前后而行,自己倒是独乘一辆,哪管旁人挤不挤,更不管是不是与尸体共处。
张老汉的尸首就这么被白布裹着,安置在车厢一角。
坐在尸体旁的妇人低着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她脸色灰败、眸中没有半点神采,死气沉沉得仿佛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死的死,睡的睡,木然的木然,吐纳的吐纳,人的悲欢有可能被理解,却永远不会相通。
本以为这样沉默的氛围,将会一直持续到他们到达定凤县,没想到因为山路崎岖,刘虎又是个不顾旁人死活的家伙,张婶当天夜里便发了热。
少年给妇人诊脉,张生硬着头皮去问李饼能否和刘武卫说声,好让妇人暂时歇息片刻。
“呵,不过是发个热,又死不了人,撑一撑就到了!泥腿子一个,还以为自给儿是哪户官家的夫人啊?身子骨恁的这般娇弱金贵?呸,泥腿子就是矫情!”
张生回来时拉长着一张脸,垂头丧气。
林云早有所料。
车厢晃动得厉害,张婶的身子骨孱弱,又有许多陈年旧疾,如今因为操劳过重,导致气虚,舟车劳顿之下便一股脑儿地都爆发出来,故而病来如山倒。
刘虎不打算停车,林云只好依靠药液配合着施针,暂缓病症。
两日后,众人终于抵达定凤县武卫府。
武卫府戒备森严,哪怕连看门的两个汉子,也都是后天境的练武者。
那二人见刘虎跳下马车,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齐声道:“刘哥,回来啦。刘哥真是辛苦。”
刘虎视若无睹,神色冷淡地抬了抬手,旋即左手轻撂锦袍下摆,抬腿跨过门槛。
李饼会意,转身朝着张生嘟囔道:“还杵着干嘛,不快点把尸体抬进去?难不成还得老子帮你搭把手?”
瘦小青年下意识哦了声,伸手去抬尸体,对此习以为常。
此时大堂里站着不少人,林云环顾四周,从他们的穿着上判断,除了武卫府,官衙的人亦是到了不少。其中有名黄袍道人最是惹眼。
这种外门道人,与修习仙道的练气士不同,他们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修士,连练武者都不是,自身不具备灵力或是真气,不过因为所学甚广,会不少借用外物的法子。
在练气士口中,这些人通称为“外道”。
武卫府审案流程与官衙差不多,皆是先问堂下何人,待人报过户籍里的大名之后,便开始询问案件。
倒是令林云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妇人名为温琬琰。
然而没等少年纳闷,武卫府对张婶的问话便已经结束了。
毕竟案发的过程很简单,三言两语就能说完。
那日温氏在林云出门后就开始收拾碗筷,结果不知何时漫来一片红雾,她一下便睡着了,余下之事,妇人一概不知。
在场之人,对此深信不疑,反正与先前的案子差不多,因此不论是武卫还是捕快对温氏的问话,皆不过是走个过场。
重头戏,还在那个黄袍老道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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