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粿？”
“外公，您居然带了艾粿！”
看着外公布满老茧的一双手，从包里哆哆嗦嗦地拿出一大袋艾粿，左识朗一双眼眸清澈透亮，瞪得圆溜溜。
“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左思朗擦了擦嘴角，一脸憨笑。
小时候，每次妈妈带着他去外公家，外公和外婆都会做这好吃的艾粿。
将艾草磨成粉掺入米浆里，把它当作皮，包上酸菜、笋丝、香菇、肉、葱、虾米等馅料，上笼蒸熟。
有的时候是饺子的形状，有的时候是团子的模样，咸甜两种口味，软软的有点黏牙，保证是吃了一个还要第二个。
一个人在外这些年，左思朗虽然也曾到过几回，但总吃不出家乡的味道，和外婆的手艺比起来，更是差远了。
“知道你从小就爱吃，我今天就多带了些，不过手艺没你外婆的好。”
一想到过失的亡妻，闫思成潸然泪下，嗓子里的声音透着阵阵悲咽，但眸子里都是外孙的模样。
“外公，您做的我也爱吃！”
左识朗宽慰道，一边弯着身子，缓缓将外公扶到沙发上坐下。
“倒杯茶来。”
“好的，稍等。”
傅管家收到指示退下，路上不免感叹：这大少爷平时看似冷冰冰的模样，在最亲的人面前，也不过就是个孩子。
“外公，您这次来，就干脆在我这住下吧，反正房间有的是，也好有个照应。”
左识朗一脸认真地说道。
自从13岁离家去了上海后，除了学校的群居生活，剩下的时间他都是一个人。这一次有机会，也想好好在老人面前尽尽孝心。
“不了，这左家的宅子我是多待一分钟都难受，你让我住进来，那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
没想到，老人一口回绝，完全不留商量的余地。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住。”
左识朗出言极快，不假思索地接话，神色黯然又带着一丝倔强，语气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
“不行！”外公厉色责斥道。
“你是左家的人，这里有一半的东西属于你，你知道当年你母亲花了多大心血，才给你争取到这些条件吗？”
“你怎么能像个孩子一样，说不要就不要，这不是白费了她的一片心血吗？”
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同时也从孩子的眼神中看出了难以掩饰的怯意。
外公连忙放缓语气，拉着孙儿的手，苦口婆心地规劝道。
“你要记住，自己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一直相信佳慧她没有死，你也要有决心。以后别再这么孩子气了，知道吗？”
左识朗本要开口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嘴巴张了张，又无声地合上了，只咽了一口唾沫，轻轻地点了点头。
左识朗知道，外公恨透了父亲左志青，女儿妻子接连离去，对他打击很大，这十几年，两人更是没有一点交往。
如果这次不是外孙回来，闫思成恐怕永远也不会再踏进左家半步。
他知道，左识朗这孩子为人正直内心纯良，性格孤僻执拗，人家对他一点点好，必定十分回报对方，根本不似外表那般淡漠疏离，强势霸道。
他这次来，不光是为了看一眼思念已久的孙儿，送点吃的这么简单，而是要督促他，不要被别的什么情绪左右判断，误了大事。
没办法，以左志青这些年在南城的滔天权势，他一个老头子想要对付，早就是有心无力。
如今终于等到孙儿长大，学成归来，又有协议傍身，“复仇”终于看到了些许曙光。
“识朗啊，我东西送到了，人也看了，茶也喝了，就先回去了。”
闫思成放下茶杯，悠悠说道，故作轻松地起身准备离开，可眼眶早已泛着红。
“外公，不住的话，那也吃个午饭再走吧。”
左识朗摸了摸鼻子道，强颜笑道，这语气与其说是写满了不舍，倒更像是乞求。
“不了。”
闫思成轻轻地拍了拍外孙的肩膀，长吁了一口气，一边背着手踱步前行，一边淡淡说道。
“待久了，免得落人口实。你要是想我了，就常回去看看。”
说罢，便挥了挥手，扬长而去了。
“别送了！”
左识朗杵在原地，看着外公消瘦单薄的背影离去，再看看角落里背来的一麻袋蔬果，眼角泛红，神色满是寂落。
他深刻的感到胸口传来的痛楚，就如同一根毒藤从那扎起，将他浑身捆绑得无法动弹，只能陷入这痛苦中不能自拔。
“大少爷，你没事吧！”
看见客人走了，傅管家忙进门想问个清楚这午餐该怎么准备，可一看他这情况，多半是不用再开口了。
左识朗摆了摆手，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后，立马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
去到楼上，左识朗一个人站在窗前，向远处眺望，这里风景绝美，可他心里爬满锈渍。
回想刚才外公的叮嘱，他觉得一点都没错。
自己真的太妇人之仁了，父亲一点点亲昵的举动，三两句好话，就让他忘记了南北西东，不知所以。
昨天的宴会，亲友都在，原本是一次反击的大好机会，最终竟尴尬地不省人事，被管家扶了出来。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两杯红酒下肚，就让他自动退下，还顺带羞辱了一番。
再想到左志龙那浑小子，在他面前那副不可一世，耀武扬威的可恶样子，左识朗便气得咬牙切齿。
“下午，我一定要都讨回来！”
昨晚的羞辱如同一团火焰，在胸口熊熊燃烧，他暗自发誓，一定要让那些嘲笑他的人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嘭～”
一记重拳直直地打在了书桌上，将笔筒里的物件全都震了出来。
文具散落一地，铅笔、钢笔、记号笔等各式各样的文具，此刻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
还有一枚勋章。
那是孩提时代，母亲陪他一同去参加的射箭比赛。
在除母亲之外的所有人，包括他的父亲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左识朗硬生生地将冠军收入囊中，获得了这枚奖励。
因为，只有母亲知道，为了这场比赛，他在背后有多努力，默默地付出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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