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

    他猛的一个转身，想要找准声音的方向，却差点一个踉跄没摔了出去。

    等林宇夕直起身子定睛一看，果然没错。

    此刻的林方盛，正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四下张望着。

    他紧耸双肩，两手斜握着一把黑色长伞艰难前行，裤子口袋里还插着把一把红白格子短柄伞。

    因为雨太大，双方虽然仅隔着条马路，但也只能看出个轮廓，并不敢直接相认。

    “是宇夕吗？你站那，别动啊，我过去把伞给你……”

    林宇夕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一把年纪的父亲还会出来寻他，尤其是争吵以后。

    看着正准备穿过马路，走路都蹒跚踉跄的林方盛，他心里更觉懊恼和愧疚。

    “你别走了，我过去……”

    话音未落，一辆开着双闪大灯、疯狂按喇叭的大车，突然从十字路口拐弯驶来，速度飞快。

    林方盛本能地一怔，完全被这阵势吓懵，呆在原地不得动弹。

    说时迟那时快，眼瞅着父亲就要被撞上，另一边的林宇夕不带丝毫犹豫，起步飞身就往林方盛的身上扑去。

    “快让……”

    “开！”

    只听“砰”的一声，刺眼的车灯将林宇夕全身照得通体发光。

    同时，一道巨雷响起，夜空中仿佛炸开一张巨大的紫色电网，像是要把哪一位私下凡尘的罪人抓了回去。

    “喂…”

    “喂？”

    “喂！”

    “说话啊！”

    “宇夕！”

    “到底怎么了？”

    ……

    被推到路边的林方盛，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儿子的身体和他的手机，以180度的弧线在空中抛起，然后重重地摔到远处。

    而电话那头的叶心宁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一个劲地喊着儿子，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这一夜的雨，下得可真比依萍找她爸要钱被打的那晚还要大啊。”

    浑身是血的林宇夕瘫软地躺在积水中不得动弹，依稀能听到不远处手机中传出的母亲的声音，脑子里想到的竟然是这破梗。

    或许是造化弄人，他今天的境遇并不见得比依萍好。

    比起陆振华的皮鞭，现今这从幽幽的黑暗世界俯冲而来的雨水，更似刀子般一次次扎向他虚弱的肉体。

    闪电与雷声依旧交响，林宇夕又冷又疼，眼皮子一直打架，脑袋不断嗡嗡作响，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嗯嗯”的声音，还时不时溢出一嘴血。

    “儿啊，你千万别有事啊！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迷迷糊糊中，他隐约看到有个瘦弱的男人疯了似的朝他奔来，嘴里喊着话，身形越变越大，越来越高，直到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可见。

    “坚持住，千万不要睡了……”

    “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们……”

    “快叫救护车啊！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原来是父亲。

    林宇夕听着他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让司机打120，一边悲痛欲绝地将满身是血的自己拥入怀里。

    这感觉，像极了儿时受欺负后，躲在父亲臂弯里讨得的安慰。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觉得，就这样结束也挺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宇夕只觉眼皮越来越重。

    意识逐渐停滞之际，耳边终于传来了尖锐的“滴嘟“、”滴嘟”声，此起彼伏的频率很似人痛苦的呻吟。

    恍惚间，身体像是受到了什么外力作用，离开水面漂浮于半空中，紧接着又加速度进入了一个密闭的、白茫茫的空间，直到他彻底陷入昏迷。

    周遭的一切，终于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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